但柳鈞根本就沒聽見簡訊提示,他和譚工等一幫人一起盯著計算機大螢幕,看模擬模擬演示。
「x條件群……嗯,這個在,這個為什麼……好……好……好……有的……,然後y條件群……」柳鈞對這些模擬模組瞭若指掌,在譚工指點下,他一項一項地檢驗,而不是先看結果。等所有條件群都檢視完畢,他心中已經明白靈感出現在哪兒,譚工在孫工、廖工的協助下,揪出一條實在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變數。這條變數一直是中心所有人心中的魔,都知道應該還有什麼沒考慮進去,可是又都找不到那個什麼在哪兒,於是一次次地出現工況變動之下的輸出誤差值居高不下。今天將這條隱藏的變數嵌入模型,於是就出現了令譚工手舞足蹈的美妙輸出曲線。
柳鈞閉目想了一下,輸入一個極端工況引數。很快,結果出來。譚工放肆地大笑:「這個我早想到了,早驗證過了,柳總你再想,再想,看能難到我不。哈……你不用輸入啦,這個工況我也做過。是吧,小柯你們做證明。」譚工摩拳擦掌,將袖子擼上擼下,根本坐不住,站柳鈞後面跳來跳去,嘴裡念念不絕的都是他已經測試過的各種工況資料。
柳鈞側耳細細捕捉譚工吐出的每一個字,慢慢地,手指脫離鍵盤,蒙在臉上。彷彿是螢幕調得太刺眼,他手掌底下的眼睛熱辣辣地難受,眼淚剋制不住地從指縫間漫溢位來。因為柳鈞知道模擬模擬的成功,幾乎是突破一重最難的關隘,越過這重關隘,結局就實實在在地出現在眼前了,距離可測。而不是他們原來鑽在瓶頸裡看結局,只知道結局遠遠地矗立在地平線上,可是,有誰摸得到地平線的邊兒?他們不斷地朝著地平線的方向跑,可地平線永遠在看得見的遠方,卻永遠觸控不到。好了,現在好了,他們突破最盲目的布朗運動,終於走出線性軌跡。這一步,邁得多不容易啊。
後面的譚工還在喋喋不休:「前幾個月我們不是沒錢做試驗嗎?那就坐草坪上聽著鳥叫空談,我們下盲棋一樣地空談,我們說大傢什麼都別拘泥,說出來的東西再弱智也不許笑話,反正是盲棋,死無對證。可是我們老的不行,沒小的們有想像力,我們再無聊也想不到的變數,即使夢話也涉及不到的領域,小的們卻信口開河什麼都敢說,天花亂墜的變數在他們眼裡彷彿是常量。孫工最勤快,他一點兒沒把我們的無聊扯淡當遊戲,他竟然記下一條條荒誕無比的設想,回去一條條地排除。老闆你相信嗎?一個頂尖的科學家竟然拿荒誕設想當回事,而且想方設法地驗證,實在無法透過驗證了才給予排除。後來廖工也加入,再後來是我知道了也要求加入,我們利用業餘時間默默做這件事整整做了四個月,從春天做到秋天,一刻都沒放棄。這才能揪出一條接一條鬼一樣的變數。世上哪來什麼運氣,這世上只有傻子才能撞大運,為什麼,因為只有我們傻子一直撞,一直傻撞,才終於將小機率事件中的可能性撞出來了。噯……老闆你咋啦……」
「我幸好沒辜負你們的努力,幸好,幸好。」
誰都聽得出柳鈞嗓音的沙啞,誰都猜得到柳鈞在蒙面哽咽,大家都驚住,本來手舞足蹈的都停住,看看譚工,看看失態的老闆。剛才口舌靈活的譚工忽然舌頭打結了,不曉得怎麼說才好,一名手下在手心寫「勸慰」兩個字提示譚工,譚工剛想說,忽然他自己也是喉嚨一痛,淚盈於睫。是啊,太不容易了,年初至今,那真是一段非人的日子,前些日子還進展順利,可到了春節後忽然什麼都堵住,他們在一團漆黑中頂著旁人的懷疑費力摸索。若不是老闆的理解和支援,他們早被人罵飯桶了,哪兒捱得到現在。老闆從來沒有辜負他們,而是他們實在愧對老闆的善待,綜合起來他們的心理壓力很非人。
柳鈞抹一把臉站起來:「走,喝酒去,我請客。我靠他東海一號八輩子祖宗,今晚不醉不歸。」他拉起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