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宏明卻好久說不出話來,他想順著柳鈞說一句皆大歡喜的「是的」,可面對認真看著他的柳鈞,他卻難以啟齒。良久,錢宏明才道:「這個問題很形而上,我還真沒時間認真反省過。今天不能貿然給你答案。良知在很多場合都是多餘,沒辦法,生存逼得太緊了。」
「像你說的那個賴帳的,從我昨晚看他眼神深處的驚惶,我相信你給他施加了你們這一行常用的壓力。雖然,在這件事上,我知道你必須這麼做,我也想不出有更好的辦法。可是宏明,這種做法非常不良善,我不願你回頭一個人痛苦地面對自己的內心。嘉麗雖然是最好最安靜的港灣,可是港灣又能容納得了多少。你看看你一頭白髮。」
錢宏明雙肘支在桌上,兩手抱拳撐在下唇,欲言又止,無力辯白。到最後才說了句:「我有很強很強的慾望,各種各樣的慾望。」
「可你更是個內心豐富而敏感的人,你想得要比我多得多,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經常不回家,找各種理由蹲在上海,可又這麼愛嘉麗。」柳鈞頓了頓,「你怕把你的醜陋暴露在嘉麗面前吧。我剛剛才替你想明白。」
錢宏明迅速但並不乾脆地反駁:「柳鈞,我沒你想像的這麼單純。」
「我們都奔四十的人了,怎麼可能單純。我剛才說了那麼一堆,就意味著我單純嗎?不見得。宏明,我只真誠地希望你別親手摧毀自己的心。找時間,你好好面對一下自己。你都已經不敢面對嘉麗了。」
「不要想當然,行嗎?我跟你雖然是好朋友,可到底是不一樣的人,你別把你的想法生拉硬扯到我的頭上。我確實不單純,內心不單純,我不願瞞你,其實我可以敷衍你,這種問題很……對我很弱智。」
柳鈞卻是定定地看著錢宏明的眼睛:「我不信。」
錢宏明心頭煩躁起來:「不管你信不信,事實就是事實。」
「事實是你本質並不壞,你別糟踐自己。好吧,今天討論到此為止,你都快把你的嘴唇磨腫了,別人看到還以為你瘋狂怎麼了呢,還真不能回家見嘉麗了,嘻嘻。」
錢宏明一愣,迅速撤回雙臂,心中有種被透視的不快。他儘量剋制,微笑道:「柳總現在指揮慣了千軍萬馬,飯桌上也這麼有張有弛有條不紊了嘛。」
柳鈞也笑,不再深挖。不喝酒,兩人雖然說了很多話,可還是很快吃完了飯。柳鈞問剛才的服務小姐究竟是誰送酒,小姑娘不肯說,眼光卻飄啊飄地飄向一處包廂。柳鈞會意,走過去那包廂,開啟門一看,就一臉木然地回來。裡面有個美女他一眼就認出來,那就是餘珊珊。
錢宏明一聽說剛才送酒的是餘珊珊,頓時拍桌大笑,招手讓服務小姐過來,搶著結帳同時加兩盅木瓜牛奶燉燕窩,讓送去到餘珊珊所在包廂。柳鈞大不以為然:「你送什麼不好,送這種容易引起誤會。」
「想在你面前揚眉吐氣?我涮她一道而已。」錢宏明笑嘻嘻地拉柳鈞離開飯店,「難得我們單獨聚會,我想看你怎麼開我的車,你趕緊想個可以越野的地方,我們飆過去。」
「你不是今晚很忙嗎?」
「再忙也得給你讓位啊。走。」
柳鈞坐在車上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出朋友的一處基建工地。錢宏明懶得開口指點特殊操作,讓柳鈞那老手自己摸索去,對那種天生的機械狂人而言,自己摸索反而是種樂趣。只是他旁觀柳鈞的操作,心中憤憤不平,這款雖然是歐洲生產,可全然美式設計的車子針對的市場主體是五大三粗的老美,他一米七出點兒頭的身高開這車子很是不順手,許多柳鈞只要勾勾手指就能達到的功能,他得移動整隻手,所以有些人的優勢真是從腳底武裝到牙齒。
夏天的晚上八點來鍾,路上還人來人往,好多乘涼的市民。不過通往工地的路還是塘渣塊路,基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