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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鈞見申華東西裝革履,笑道:「我不記得有多少天沒穿帶釦子的衣服了。看到穿一本正經的人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申華東趴在方向盤上等電動大門徐徐拉開,「跟你談正事。」他見大門縫隙足夠,就一躍沖了出去。不料黑暗中忽然斜刺穿出一個人,攔在申華東車前。申華東連忙剎車,幸好車速還沒上去,車頭險險地頂著那人的肚子停住,車子裡的兩個人全嚇出一身冷汗。驚魂未定,卻見那人退開幾步,趴在地上連連跪拜。申華東的車窗緊閉,只見大燈照射下,那是一個女人,女人似乎高聲呼喊,車子裡的兩人卻聽不出那女人講的是什麼。

柳鈞等那女人再次抬頭,終於看清女人是盜竊圖紙員工的妻子。申華東被嚇得一顆心亂跳,不禁罵道:「他媽的,我最恨有些人動不動又跪又拜,一點骨氣也沒有。柳鈞,怎麼回事,是不是上了人家不認帳,被人找上門來。」

柳鈞按住申華東打算降車窗的手,冷冷地道:「繞過去。」他相信,一準有無數目光正看著他對女人的處理。

申華東不出聲,前後看看,猛一下後退,又在戛然剎車聲中險險地擦著女人而過,衝上直路。聽耳邊一聲「帥」,申華東得意地道:「你做得到嗎?」

「根據目測,通道比你車子寬三十厘米,除非新手才繞不過去。」

「問題那女人會動,好,我倒回去,你來。」

「得了得了,我做不到,行了吧。快去吃飯,餓死了。」

「怎麼回事?那女人,是不是給開除出廠的?」

柳鈞耐心解說,但才說到三句,就被申華東打斷,「知道了,這種事全世界都一樣,他們能弄得好像是你在犯罪,你偷走他們的家庭幸福,他們最無辜,卻從不想最先伸出骯髒的手的是誰。犯事了才想僥倖撞到一個傻總放過他們,犯罪時候倒是想什麼去了?」

「你常遇到?」

「三天兩頭。我那兒是勞動密集型企業,幾個廠區加起來近萬的人,每天按下葫蘆又起瓢,什麼事都能發生,你那算得了什麼。不信我們晚上說完事找個廠區宿舍悄悄去圍牆外守著,準有濃妝艷抹的半夜翻牆回宿舍。她們白天上班,晚上三陪,據說這叫搞三產。偶爾白天突擊檢查宿舍區,還能抓到做中班的在浴室賣淫。眼睛鴿蛋一樣了吧,哥們隨便露兩手就能震死你。我回國原本想扭轉公司的不文明局面,先從抓廁所浴室入手,給廁所浴室安上隔斷和門,給工人們保留點兒隱私,結果最後只好全拆了,勞民傷財。這事兒害我被人笑話至今。」

柳鈞豈止驚得兩隻眼睛跟鴿蛋兒似的,更是嘴巴猶如塞進一隻無形的蛋,張成一個「o」字。「偷核心技術的中層管理員有沒有?」

「廢話,你看看全市,那麼多類似我家的公司,那都是誰開的?設計人員做熟了,單飛自己開設計室去了;銷售員把路跑通了,單飛自己開小廠去了。公司有什麼他們拿什麼,跟自己家一樣方便。」

「你那麼大方?不追究嗎?」

「有些能追究,要不動用執法機關抓進去坐牢罰款,要不私刑,天涯海角都不放過,無非是殺雞儆猴。可不少是無法追究的,更有日久生情下不了手的。你以後慢慢會明白。」

柳鈞好久無語,「以前老是指責我爸管理不足,真自己動手才知道不足的是自己。」

見柳鈞收起趾高氣揚,申華東也開始實心實意,「差不多的,我學ba回來,一套套理論能把我爸駁得啞口無言,結果只要一個月,廁所浴室隔斷造了立刻拆,我就意識到我脫離實際了。你不會回國一年多還沒意識到吧?」

「意識到了,可意識跟行動很有一段距離。你晚上找我談什麼?」

「跟一個農民合作,被一個農民使勁拖後腿,你說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