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鈞不曉得自己發燒吐真言,給說了什麼胡話做了什麼渾事被崔冰冰抓包了,滿心忐忑,不敢亂猜,只好說一個最保險的:「我媽?」見搖頭,就笑道,「你是不是說『環保來了』?」
「哈,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七寸,留著以後用。我昨天說的是宋總,你還真聽他的。」
「越做企業越覺得這一行不容易,就越服氣宋總。」
崔冰冰一路指點,這家可以吃飯,值得點哪幾個菜,那家最好去做個刮痧,她感覺柳鈞一頓高燒可能與中暑有一定關係。柳鈞將崔冰冰送上計程車,回來懶得動腦筋,崔冰冰說什麼,他照做,吃飽刮痧,脖子一帶慘不忍睹地回家,再猛睡一通,見崔冰冰簡訊說會遲點兒下班,就去附近超市買菜。他的燒菜水平,不過是維持溫飽,相比崔冰冰差得遠,還是在德國的時候被迫無奈向同事和同學學的,風格非常不本土,手頭作料也不齊,唯一不錯的是火候控制,原因似乎與他的專業有點兒搭邊,可以視作熱處理。做菜中途崔冰冰回家,卻不肯進廚房接班,換了居家衣服倚在門邊看,這一天起,崔冰冰對兩人的感情心中充滿前所未有的踏實。
兩人這時候才有時間好好地說囫圇話。柳鈞出差做了些什麼,他反正每天早請示晚匯報的電話裡都說了,崔冰冰早已知道;崔冰冰想知道的是,經過一下午酣睡恢復,柳鈞總算能正常執行的腦袋有沒有想出補救措施。她還知道柳鈞此時內外交困,身後是大筆訂單追著,如果延誤就是大筆罰款,可是鑄造車間的環保裝置不落實,鑄造環節的生產便無法進行。身邊有管委會主任目光灼灼地扒著錢包,而柳鈞的錢包卻在鑄造車間除塵裝置那兒遭遇嚴重水土流失。還有新研發中心的基建工程每天張著大嘴要錢。到處都是錢錢錢,要命的錢,崔冰冰恨不得挪用公款幫柳鈞的忙。
「我下午睡醒後到處打電話給朋友請求幫忙,總算也有一家倒黴企業,手頭壓著一套買家付半拉子定金做出來的鑄造全套,買家卻在約定交付期後一直沒錢支付餘款提貨,賣家急著處理變現,今年哪家企業都難。價格不錯,即使加上我那筆肯定要不回來的預付款,還是比我原先的預算低。我剛口頭跟他們約定我要其中的環保裝置,明天就直接過去看貨,看著行就當場拉回家。沒辦法啦,時間不等人,不可能再花巨資量身定做,只能……昧良心了。」
「我看你可能也矯情了點兒,別家公司定做的裝置當然也是照著國家標準來的,你別嫌不中意啦。」
「這方面你是真不知情,在我們這兒,環保純粹是良心活。我舉個例子,你比如說我們金屬加工業很普遍的一道酸洗工序,現在大多數是用鹽酸或者硫酸,前者有揮發,腐蝕車間鋼樑,很多廠家選擇後者,洗後的廢水不能直接排到地下水管裡,正負離子超量,ph值也不行,一般生產中就是用石灰來中和,將ph值升到正常淡水水平,將硫酸離子用硫酸鈣形式沉澱下來。可是你學過高中化學該清楚,硫酸鈣在水中大多數是以絮狀物沉澱下來,可還是有一小部分溶於水,但就是這一小部分的遊離負離子,卻超過排放標準設定的量。為達到標準,唯有將水處理裝置大幅度升級,運用離子膜等高價設施,不僅固定資產投入高,未來執行時候的執行成本也高。可現實是,國內加工業的毛利大多很低,不少企業連挖一個沉澱池扔石灰定期清理淤積物的投入都只是勉強拿出。然後看著我國趕美超英訂得極先進高不可攀的排放標準,能走的只有一條路,反正裝置上達不到,可是又不能不做,那麼唯有桌面下運作出一個環評。最後,既然已經將裁判腐蝕成兄弟,人在缺乏監督的情況下,還要日常的環保執行投入幹什麼,汙水乾脆直進直出。你華南環保成本這麼不見了,產品在價格戰裡面打得更順溜,我華東的當然也會跟著學,最後全國一盤棋。當初若是標準定得稍合國情點兒,執行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