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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說,你就不覺得髒?

葉子決定回去了,紅送她到車站。

快上車的時候,葉子一把抱住了紅,說,跟我回去吧,城裡的水太髒了‐‐不適合我們!

紅一愣。良久,她掰開了葉子的手,說,回不去了!

車子啟動了,紅久久地站在原地,突然淚流滿面。

葉子回來,路過村口的時候,看見那裡正在鋪公路。推土機翻出滾滾的煙塵,往日寧靜的山村一片喧囂。

進門,爹吃了一驚,說,葉子,你怎麼回來了?

葉子說,城裡沒地方洗澡。

爹好一陣發愣。

葉子問爹,村裡要修公路了嗎?

爹說,山坳裡發現了溫泉,城裡人要來搞開發呢,說什麼&ldo;回歸大自然&rdo;。

這天晚上,葉子提了一桶水來到院子裡。院子裡亮如白晝。葉子困惑地抬起頭,卻沒有看見月亮。

村口白亮亮的燈光射出來,鋪滿了整個村莊。那裡正在搶進度呢。

夜風吹來,葉子感到渾身發冷。她提著桶在院子裡轉來轉去,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可以洗澡的地方。

青龍偃月刀

韓少功

何爹剃頭幾十年,是個遠近有名的剃匠師傅。無奈村裡的腦袋越來越少,包括好多腦袋打工去了,好多腦袋移居山外了,好多腦袋入土了,算一下,生計越來越難以維持‐‐他說起碼要900個腦袋,才夠保證他基本的收入。這還沒有算那些一頭紅髮或一頭綠髮的腦袋。何爹不願趨時,說年輕人要染頭髮,五顏六色地染下來,狗不像狗,貓不像貓,還算是個人?他不是不會染,是不願意染,師傅沒教給他的,他絕對不做。結果,好些年輕人來店裡看一眼,發現這裡不能焗油和染髮,更不能做負離子和爆炸式,就打道去了鎮上。

何爹的生意一天天更見冷清。我去找他剪髮的時候,在幾間房裡尋了個遍,才發現他在竹床上睡覺。

&ldo;今天是初八,估算著你是該來了。&rdo;他高興地開啟爐門,樂滋滋地倒一盆熱水,大張旗鼓進入第一道程式:洗臉清頭。

&ldo;我這個頭是要帶到國外去的,你留心一點剃。&rdo;我提醒他。

&ldo;放心,放心!建伢子要到阿聯去煮飯,不也是要出國?他也是我剃的。&rdo;

洗完臉,發現停了電。不過不要緊,他的老式推剪和剃刀都不用電‐‐這又勾起了他對新式美發的不滿和不屑:你說,他們到底是人剃頭呢,還是電剃頭呢?只曉得操一把電剪,一個吹筒,兩個月就出了師,就開得店,那也算剃頭?更好笑的是,眼下婆娘們也當剃匠,把男人的腦殼盤來撥去,耍球不是耍球,和麵不是和麵,成何體統?男人的頭,女子的腰,只能看,不能撓。這句老話都不記得了嗎?

我笑他太老腔老闆,勸他不必過於固守男女之防。

好吧好吧,就算男人的腦殼不金貴了,可以由婆娘們隨便來撓,但理髮不用剃刀,像什麼話呢?他振振有詞地說,剃匠剃匠,關鍵是剃,是一把刀。剃匠們以前為什麼都敬奉關帝爺?就因為關大將軍的功夫也是在一把刀上,過五關,斬六將,殺顏良,誅文丑,於萬軍之陣取上將軍頭顱如探囊取物。要是剃匠手裡沒有這把刀,起碼一條,光頭就是刨不出來的,三十六種刀法也派不上用場。

我領教過他的微型青龍偃月。其一是&ldo;關公拖刀&rdo;:刀背在顧客後頸處長長地一刮,刮出顧客麻酥酥的一陣驚悚,讓人十分享受。其二是&ldo;張飛打鼓&rdo;:刀口在顧客後頸上彈出一串花,同樣讓顧客特別舒服。&ldo;雙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