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的頭髮已經有些灰白了,但短而粗糙的鬍鬚卻顯示出他並未衰老,而恰恰是正值壯年,只不過歲月的滄桑與坎坷過早地給他的鬚髮塗上了一層白霜。漢子留平頭,額頭像石塊一般堅硬,有幾條刀砍斧鑿般的皺紋橫在其間。他面部輪廓分明,線條執拗粗獷,眼睛凹陷,帶點兒兇狠、陰沉,與他做伴的,是一匹身架不高,但卻並不因風沙乾渴折磨而失去其矯健神韻的棗紅馬。那馬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相依為命,好幾次在他昏迷時背負著他脫離險境。這一次,又是它,帶著負傷的他日夜兼程地奔走了三天三夜,直到闖入茫茫戈壁,才擺脫了仇家的追殺。
馬噴著響鼻,艱難地把腿一次次從深陷的黃沙中拔出,但儘管如此,它還是不時用勁拽著韁繩,助它的主人一臂之力,但它終歸還是太累了。漢子心疼地拍了拍馬背,終於找了一處背風的沙口,躺了下來,那馬,便偎在他頭前,用身軀替他擋風,漢子見了,艱難地一笑,對它報以感激。
月亮升起來了,荒原變得蒼白而神秘,一層憂鬱的月光,鍍在漢子和馬身上,使他們看上去,猶如一尊正在漸漸風化的黝黑的泥塑。
漢子醒來時,如熾的烈日已高高地懸掛在荒漠之上。他已記不得闖進戈壁有幾天了,只是昏昏沉沉地被同樣疲乏的馬艱難地拽著走。偶爾看見被風沙掀露出的人獸的白骨。漢子嘴唇喃喃地動著,眼前不斷出現許多幻象。他彷彿看見自己殺了殺害他全家的仇人,與弟兄們拉桿子殺富濟貧的情景,也彷彿看見官家圍殺了全部弟兄,還有他的相好玉茹,他要與官家拼命,玉茹卻叫他一定要衝出去。衝出了,進了戈壁,卻終於因饑渴難耐,暈倒了。
醒來時馬正嘶鳴著,用腳把刀踢到他面前,又躺下來,把脖子對準他的臉。漢子一下明白了,馬要他拿自己的血解渴。漢子眼裡湧出了淚水,他抱住馬脖子,緩緩拿起刀,但他沒有割馬,而是割了自己的手腕,血汩汩湧出,他把手腕對準馬嘴。馬似乎也明白了,吸吮了幾口,便扭過了頭,漢子看見馬眼裡也有了淚水。他撕了條布巾,包住傷口,緩緩爬上馬背,馬站起來,艱難地向前走去。漢子卻昏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過了多少個白天和黑夜,馬一陣長長的嘶鳴把他驚醒了,漢子迷迷糊糊地看見了一片綠地,而馬也竭盡全力,艱難地奔跑起來,還出了汗。漢子用手一摸,聞到異味,拿到眼前一看,那汗中,竟滲著血絲……
後來,漢子便在這沙漠中的綠地安了家。他終身未娶,放牧著馬匹牛羊。漸漸地,這兒變成了一塊小小的綠洲,不少牧民也在這兒落了戶。漢子的馬不僅與他終身為伴,而且也漸漸繁衍成一群,只是,此馬雖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每汗必血,實非一般良駒也。
於是,人們便呼那馬為汗血馬,盡心恤之,輕易不使其馳騁矣。
一尊獲獎塑像的誕生
馬丁
一個經商的朋友打來電話,讓我去他家一趟。
朋友正在收拾出門的東西,他告訴我要到南方發展。朋友在我居住的城市有四五家規模不等的公司,平日聽他說公司的前景與效益還是不錯的。我問,這兒不一樣發展?朋友笑著說,你不懂,南方的空間相對廣闊些。我是搞雕塑的,對他說的事不在行,所以我不再發表意見。
我們坐下喝咖啡。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室內,使外露的面板非常舒服。朋友點著一支煙,深吸一口,徐徐吐出,然後從上衣口袋摸出一沓照片說,幫個忙,給這個傢伙塑個像。照片上的人把我嚇了一跳,這是個在南方某地呼風喚雨的人物,一沓照片裡有他的正面照、側面照、背影照,看來塑像的事是早有準備了。
朋友說,認識這個人吧?
我點點頭說,在媒體上見過他。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