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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媳婦兒相親相愛地過了大半輩子,媳婦兒沒捨得吵他一句罵他一聲,橫草不讓他拈、豎草不讓他拿,就是時不時讓他在家裝扮裝扮,擺弄一下身段,哼那麼幾句。嫁給他多少年了,媳婦兒看了聽了他的戲,仍然眼睛放光。後來,大隊演樣板戲,他演李鐵梅、阿慶嫂。演了幾次,不讓他演了‐‐他演的李鐵梅、阿慶嫂怎麼看怎麼不像英雄人物。他不演戲,急得吃不好睡不香。媳婦兒便讓他在家裡偷偷演,演給她一個人看。當然,他演的是紅娘,是秦香蓮。有時候,媳婦兒還能接幾句張生、黑老包呢。

這麼好的媳婦兒,打著燈籠也難找,誰知說走就走了,事前半點兒徵兆都沒有。他哭天搶地,眼睛哭腫了,嗓子哭啞了,好長時間,整天都像是沒了魂兒的人。媳婦兒都埋了多半年了,他還時不時到墳頭去哭,細聽了,不是哭,卻是唱:

婆母娘你息怒站在路口,

聽兒把內情事細說從頭,

想當初李黃兩家結親眷,

也算是門當戶對配佳偶……

媳婦兒走了,兒子在外面念書,家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沒著沒落的。他一輩子習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沒料理日子的本領,一煩,連出去進來都離不了的戲也免了。過了兩年,兒子高中畢業回了家,不久又娶了親,家裡總算又有了一個女人,他才可以伸開腸子過一過日月,好好唱一唱他的戲了。

親家母年輕時也是他的戲迷。親家母來家了,和他有說不完的話。說得興起,偶爾他也比畫比畫,讓親家母直感嘆,到底是老了,老了。聽了親家母的話,他不知是憂傷還是高興。但他每回都拼命挽留親家母多住幾天。只要過一段時間親家母沒來,他還會催兒媳回孃家去接呢。

兒媳不願意了,和兒子吵:你爹咋回事兒,我爹還沒死呢!

兒子笑了笑。

兒媳又說:你爹都這麼大歲數了,別整天沒事了哼哼唧唧的好不好,一個大老頭子,男不男女不女的,算什麼呀!

兒子不笑了,嘆了一口氣。

兒子還是和他談了。從此以後,他進進出出都黑著臉,既不哼唱了,也不言語了,終於憋出一場病來。病好了,他脫了層皮似的瘦了下來。

兒子瞞著媳婦兒,帶他到省會電視臺《梨園春》擂臺賽報了名。他竟做了擂主。比賽那天,他唱了兩段《西廂記》紅娘唱段,一段是:

他二人進房去先把門關上,

門兒外戰兢兢站立我紅娘,

都只為老夫人把良心昧喪,

抱不平我才陪你來到書房……

另一段是:

譙樓上打四梆霜露寒又涼,

為他們婚姻事俺紅娘跑斷腸,

恨死老夫人過河你拆橋樑,

從今後再不說你治家有方……

看過了,看到觀眾和評委都給他打了全場最高分,他眼角悄悄溢位了淚花。這一輩子,能演給千千萬萬個戲迷看,死了也值了!

風格

徐巖

胡甲坐在開往大興安嶺的火車上,想著昨晚那個夢的時候,身體內的血便有點兒熱,因為那個夢有一點兒桃色的意思‐‐有一個女人和他擁抱了一下。

那女人就是他的大學同學米朵。

米朵姓魏,胡甲上大一的時候看見她的練習本上寫過這個名字。當時他咦了一聲,挺驚訝的樣子。

魏米朵長得不是那種一般的好看,而是相當的好看。大二的時候,屁股後面就有好多男生跟著了。胡甲和他們不同,他覺得那樣做太沒面子。大學畢業後的一個秋天,兩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