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軍隊里長大,在軍隊的學校裡讀書,像所有的戰爭孤兒一樣。我正式加入軍隊是在十八歲生日後,那是五十七年前的夏天,最開始我和另外五個人分到了一個小組,編號為JF…24,我們叫它‘黑眼鏡蛇’,赫夫特斯基、歐文、查勒維、長野、威廉是我最初的朋友。但在五十七年間,我失去了他們每一個……”
安停頓了一會兒,悲傷流淌入他的心,他感到查理在安慰他,他在為他分擔那太漫長也太令人痛苦的回憶。
“我服役了五十二個標準年。最開始,我做的工作是機械修理,後來才登上戰艦。我經歷過很多戰爭,作為軍人你能做的是服從命令,去戰鬥,去保護你的族人。聯邦紀年3409年,四十一年前,我失去了我的第一個戀人,瑞恩……他曾是個領航員。那是我們第一次遭遇遊牧民族,毫無經驗,手足無措。艦艇被入侵了,一切都很混亂,他們在我眼前刺穿了瑞恩的心臟……很多年來,我都無法忘掉這個場景。我感到很恐懼,每天夜裡我都會想起戰爭、血,我失去的人,我希望保護他們,希望和平能夠最終降臨,但我知道這和我父母的失蹤一樣無能為力。我獨自生活了接近三十五年,定期使用抑制劑,害怕失去所以從來不去過度接近他人。七年前,我在酒吧遇到帕克艦長時,他正失去了他的副官,他就像當時失去瑞恩的我。我能夠理解他,他同樣能夠理解我,兩個遭受過痛苦的人很容易就走到一起。帕克是我的第二個戀人,遇到你之前我以為他是最後一個……在五年前的那場戰役裡,帕克死在我的眼前,我看著他的通訊影像在螢幕上消失,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另外一千零四十六名軍人。宇宙是他們的的戰場,也是他們最終的墳墓……”
10
安說完這句話,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
記憶的回溯是個殘酷的過程,而現在他竟如此完整地想起了它。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從他的童年一直到他在港口地下城度過的五年。他想起最後一場戰役裡,滿身鮮血醒來時的畫面和氣息。
他無法形容內心的情感,他知道這一生他都將無法釋懷那些戰士的死亡,他試圖抑制突如其來的心痛,這困難的過程比平時都輕鬆了一些——查理正為他分擔情緒。
安開啟夜燈,他看著身邊的星際商人:“抱歉,查理,我只是想快點告訴你些什麼,我很難控制我的情緒……”
“夜晚很長,你可以慢慢說。”查理回答,他的情緒裡流淌著一種很安靜的東西,“需要喝點什麼嗎?你要咖啡還是茶?”
“茶。”安說。他的確想喝點東西,但精神連結非常淺,查理不會捕捉到他的這個想法,然而那獨特的默契開始出現在他們之間。
查理從床上起來,去操作檯那兒燒水、泡茶。
安靠在床頭,儘量平靜情緒,以免對查理造成過於嚴重的影響。
查理端來了熱茶,安在茶裡聞到了一種香草的味道。
“你是怎麼做到讓那些人在瞬間倒下的?”安問,他想先聊一點別的話題。
“那被稱為‘主教攻擊’或者‘上帝攻擊’,你佔領網路,成為最高許可權的擁有者,然後就可以對每個終端做任何操作。”
“你黑進了衛星城系統?”
“可以這麼說。但我幾乎不會使用這種攻擊方式,它很不公平。不過當時我別無選擇,我很憤怒。”查理看著安。
“我沒想到你是純種毒液,一開始我甚至不相信你是毒液。”
“有時候連我自己也不相信。你可以當我是兔子。”查理對安眨了眨眼睛。
他們坐在床頭,喝著令人舒緩的茶。
有查理在身邊,安感到非常幸運,查理沒有經歷過戰爭或失去,但他的情緒中有一種非常堅韌的東西存在。多年的星際旅行和探索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