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剛站在房間裡,看著窗外兵們興高采烈地傳閱信件,嘴上掛著一絲淺淺的笑。
我不知道他們的信裡寫著什麼,我只是又想起了在南疆的那些日子。
不止S軍的偵察兵,不止F軍的兄弟們,各大軍區的官兵往返穿梭,全國各地的信件輾轉到達這片紅土。不止一個收信人像吳凱鋒那樣,在信件到達以前就死去了。活著的人呢,總是避開戰友們的圍追堵截,找到一處僻靜的角落,一次又一次地展開家信,閱讀他們的愛情。
如果信是親人寫來的,那麼往往只有一個熱烈而悲涼的祈求……不要死。
儘管信裡從沒有主動提起。
〃連長,沒你的信?〃一排長從後邊走過來,有點討好地看著他。在這個遠離鬧市的獨立王國,上下級的間隔似乎不那麼明顯……每個人都要依靠他身邊的人活下去。
〃我家近,不用寫信,〃王剛問他,〃物件不鬧了〃
〃嘿嘿,嫌我傻大兵,把我甩了。〃一排長摸著後腦勺訕訕地笑。
王剛不說話了,操場上的兵已經散了,他看著遠處的荒山,眼神有點落寞。
焦義安敲了敲門框,一排長回頭一看:〃指導員。〃
敬個禮出去了。
王剛回頭看著焦義安笑。
焦義安也笑了:〃笑得這麼難看。〃
〃不愛說話,見人就只有笑了,笑得多了,臉上快抽筋了,麻木了。〃
〃六班被你訓得夠戧,二排長每次去都看見他們打拳踢腿,四班和五班的兵都躲著他們,怕被拉去當陪練。〃
〃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
〃錘打錘打有好處,起碼像個當兵的樣子。〃
〃六班的兵還都是人才,〃王剛想著想著自己忍不住樂了,〃夠一個文工團了。〃
焦義安的臉色卻沉了下來:〃兵們一進203團,就開始學習教育,董存瑞,炸碉堡。現在沒有碉堡炸,訓練不容易看見,就在唱歌跳舞上冒尖……怕是自己也忘了自己在學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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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節:藏鋒(33)
〃怎麼學,總得把當兵的本分盡到了。唱歌跳舞也當不了將軍,雖然說,當兵不都是奔著將軍元帥來的,但也總不是奔著唱歌跳舞來的。〃
〃你倒是沒唱歌跳舞,一身功夫,〃焦義安問,〃二排長問我了,說連長是用什麼功夫摔的六班那幫兵,一個個整得服服帖帖。〃
〃嘿嘿,〃王剛神秘地笑了,〃指導員在哪兒當的兵?〃
〃一直在東北啊,怎麼?〃
〃我也是東北的,這是我小時候,跟著老兵學的,蘇軍的摔跤。〃
〃哈,秘密武器啊,可惜現在仗快打完了,要和平了。〃
王剛的眼神也黯淡下來:〃和平了,敵人沒有了,我們就該藏進山裡了。鐵打的營盤,流走了我們多少兄弟,每年看著他們像水一樣默默流走。和我一起上過戰場的兩個兵走的時候連一句話都沒說上,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見著了。當兵的越來越不值錢,脫掉軍裝就更什麼也不是了……〃
院子裡的兵已經快散開了,除了連部,剩下幾個班不均勻地分佈在窗外一眼望不盡的荒山之上,根本看不見。
指導員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明白這裡的意思……流血犧牲的時代過去了,和平了。
黃昏。
王剛一個人在駐地外邊溜達,看見一個小兵在山坡對著空曠的山谷喊。
〃哎!媽媽!……〃
聲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山谷裡傳來陣陣迴音。
〃喊什麼呢?〃王剛從後邊上去,輕輕地拍了這個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