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不顯得狼狽。心有靈犀似地,仰身那刻,他瞧見了她的眼睛,於是眉梢微震,一時心不在焉。
“程大哥。”她默唸,忽而唇邊氣息一滯,程音落葉似的轉身,右臂見血,殷洪一片。他兀自發愣,姜仁翦乘虛而入,白浪刀近身竟渾然不知。
只剩兩尺,他仍自棄般直直而立;還有一尺,他竟恍然帶笑;最終半尺,他正對著她,合上眼睛。
他在試她,賭上了所有。
令人窒息的霎那,場院四周甚至揚起了幾聲沙啞尖叫。程音卻只靜靜的等,他一早便知,離去與重聚,並未想其他抉擇。直至背後鈍痛與胸前溫熱同時發覺,他才緩緩睜眼。
咣噹!那落地的寶刀,震碎了十幾塊灰磚,在周遭盪出餘波。唏噓、錯愕、嘆息混在熱的發燙的空氣中,只有程音笑了,他仰面躺在地上,鬆了長劍,伸臂摟緊懷裡微微戰慄的小身子,卸了所有戒備。
她掙扎著揚起臉來,不敢責備,只是埋怨與痛心:“程大哥,你左手也會使劍,怎麼不用?”
“你明明是小貓,怎麼不應?”他大喇喇的躺著,綻出笑容,恍惚回到了他倆初識,一切尚且單純。
“我……”她趴在他身上,才覺出周遭不同尋常的寂靜,壓低了聲音,無措問道:“現在該如何?”
“呵……”他目光飄遠,投在湖藍的夜空中,“你不是有想去的地方?躲起來,只有你我。”
她怔了一霎,才想起那天對月的酒後話,眼淚不爭氣的奪眶而出,一時間又哭又笑。這般愣了半晌,場院裡湧起竊竊私語,當中的二人旁若無物,卻迫的另外兩個痴心人喘不上氣來。
“小貓,你可願跟著我?”他半支起身子,眼內閃爍,濯濯如清朗明星,叫她心中釋然,恬靜一片,揪著他的衣襟,情不自禁地點頭。
“那便好。”
話音落了,二人也翩翩而起,眨眼間懸於屋簷之上,這般出神入化的輕功,惹得院中看客驚呼連連。林子衿不明就裡的眨眨眼,低頭見竟是他拎著自個兒腰帶。
“程……程大哥,浮游經,你如何練得這般好了?”她語畢,才屏氣跟上,被他拽著,閃身出了布坊,一路頭重腳輕的行動如風,忽而蜻蜓點水,忽而穿林打葉,卻是上了清風山的一道矮坡。她被他緊攥著手掌,力道恰好,不痛不癢,暖熱牢固,只是那手好似攥在心頭,壓的胸口沉甸甸的。思緒亦如揮拂不著的蛛絲,縈縈纏繞,卷卷匯成一繭心結。
“程大哥,你帶我走了,琪玉姊姊該如何?”她終於還是嚅囁出口,手上猶猶豫豫,用勁兒拽了他一把。程音身子一頓,一時笑得更無忌憚,彎著眉眼停下步履,欲將她拉近。林子衿慌亂不知所措,伸直了手臂,只是未隔開二人,卻叫他腿腳不穩,在斜坡上一個趔趄,帶她一同栽進落葉堆中。
那秋日的紅黃斑斕,蕩起微浪,卷著林間鬆脆的碎枝,在耳邊噼啪作響。他閉合眼眸,摟著她往回滾了幾丈,才漸漸在緩坡上停下來,再瞧她滿眼不安,不死他這般愜意,無奈一句:“小貓,你何時變得如此狠心?怎地都不想我?”
“我想!”她被他一將,沒忍住實言,羞得直往他懷裡扎。
“我也想。”他笑意越來越淡,眼中情愫卻漸濃。“想的每日無所適從,想的每夜輾轉反側。每想一次,便憶一回你說的話,從相識到訣別,一字一句,細細唸完,呵……沒成想,那浮游經倒愈加純熟了。”
“程大哥。”她立起身子,怯怯喚了一聲,辛酸再無言。與自己鬥氣似地,又逃開他,沿著晦暗不明的小路前行,他跟著不疾不徐,瞧她恍恍惚惚停在一山間小院中。那院落年久無人,柵欄腐朽,石砌的輪廓卻還完好無損,進門一張八仙桌,一面青石床,精緻的與山林野氣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