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就是這份風骨,就是這份傲然之氣,就在此刻,這一瞬間,
這個表情,簡直與她如出一轍……
霍綱只覺得自己醉了,整個人,整顆心,都醉在這一幕裡。
相望良久,慕容桑兒終是對他苦澀之極地綻出一個笑容來,道:“你一定很
想知道我為何要這麼做吧?……”她“呵呵……”一笑,走近到霍綱身邊,低
聲啞著嗓子道:“我要他欠我!我就是要他欠著我……這一輩子,都欠著……
還不清了……”
這一句話,叫霍綱彷彿是在酩酊大醉,酒酣耳熱之際,猛地被人從頭上澆下
一大桶冰水來,寒地透徹心扉,也醒得徹徹底底。
原來如此!她這樣做,竟是這個意思。
她覺得段瀟鳴最終沒有殺她是對她心中有愧,不忍也不能。他讓她的兒子繼
承皇位,給她皇太后這一至高無上的尊榮,敕封她的父親為侯爵,用榮華富貴
來補償她。
可是,她卻不讓他如意!她雖死不了,可是,她卻可以用不攬權,不幹政來
報復他,報復孟良胤和霍綱,報復這些都看不起她,認為她一定會跟以往任何
一位太后一樣,仗著兒子,大肆分封自己的親族,臨朝干預國事。便是此刻站在
她面前的這位,心中定也是這麼想的。
霍綱從她眼中的不屑,明明白白讀到了她心中所想。不錯,他本也是以為她
就是個普通女子,畢竟,這世上,能有幾個像袁泠霜那樣的女子?可是,她卻
不是……她今日當著面說那番話,那樣深刻地表明決不幹政的立場,是在羞辱
所有曾經看不起她的人,包括他在內……
可是,他此刻卻一點也不為她是這樣志氣的女子而欽佩,反而,他是多麼希
望她真的只是一個想要攬權,臨朝稱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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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珍覽勝’從天和初年開始興建,一直未曾完工,總是陸陸續續地在擴建
。到了元和年間,工程已經幾乎全部停下來了,只因為主人已經不在,也就沒
了繼續修繕擴建的意義。
這地方本來就是為袁泠霜一個人設定的,所以裡面除了幾個時常維護花木的
匠人,灑掃道路太監宮女,其他便沒有什麼人了。段瀟鳴死後,這裡更是沒有
人來,所以漸漸地奴才們懈怠起來,昔日的不可一世的皇家御苑,漸漸地荒蕪
了起來。
又是一年夏木盈盈,還是昔日湖光水色,竹影籬舍,紅泥小爐,那把銅壺,
依舊水汽蒸騰。
主事太監親自來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雙手捧上內府份例裡撥下來的最上等
的茶葉,靳著‘花開富貴’吉祥圖案的銀質茶罐,還沒有啟封,那大朵大朵的
牡丹開在罐身上,絢爛地彷彿要將花瓣伸出來一般。
拿小鉗子刀開了封,才破了一個小口子,濃濃的茶葉香氣便飄進了鼻端,從
茶葉原產地,採摘烘焙之後罐裝密封,一路快馬運送到京師,八千里棧道,星
夜兼程。此刻開封透出的,彷彿還是新摘下來炒制時的茶香。
主事太監一面將開了口子的銀茶罐捧到霍綱面前,一面‘呵呵’笑著,道:
“武夷山的極品大紅袍,便是在大內也算得上稀罕物兒了,這是奴才特意孝敬
大人您的!”
說完,徑自眯著眼笑著,小心翼翼地拿銀勺子從罐子裡舀茶葉出來。
霍綱本不是要他伺候,只是叫人泡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