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天裡那金彩硃砂一點點洗盡了,漸漸變做飛白染墨一副素淡畫卷;屋裡燻籠裡熱氣迎面撲來,茶茗飄起白霧,杯盞旁擱了一枝黃燦燦的櫻糙花。司馬煜說得口感,就從斗篷下伸出一隻手去端茶水,問阿狸一句,便先就這餵她一口,再將剩下的飲盡了。
有時他手持書卷,阿狸就從後面抱住他,伸手探進他衣服裡去。司馬煜就放下書,反過來撓她癢癢,鬧著鬧著,十有就到了床上。阿狸求饒了,他便得意洋洋的起身。阿狸就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長睫低垂,眸光瀲灩,吐氣如蘭,&ldo;……別走。&rdo;縱然他一直覺得阿狸那句&ldo;懷了孕就好了&rdo;是在取笑他,但當阿狸說,&ldo;我們要一個孩子吧&rdo;時,他就相信,她很快會好起來。
阿狸的病情一直沒有好起來。
第二年四月,暮春孟夏之交,荼蘼花燦,小荷才露的時候,桓道憐臨盆。
因比預產早了十天,謝家還沒準備周全。
恰趕上謝清如歸寧。謝家宴客謝媒,司馬煜帶著阿狸微服來。忽然間喜事傳來,一時就忙亂起來。謝漣這麼沉靜的人,直接就提著酒壺跑了。
司馬煜和阿狸面面相覷,各自忍笑不語。
從中午等到霞光漫天時,產房才傳來訊息。是個男孩兒,母子平安。
一家子人互相拱手道賀,臉上的歡喜藏都藏不住。連太傅見人都是樂呵呵的。
謝漣一直沒回來,王琰要陪謝清如。只司馬煜和衛琅是外人,便也不久留。阿狸也跟著一道回去了。
謝漣守在桓道憐的床邊。
燈火暖得就想謝漣的目光。他正抱著孩子給桓道憐瞧。
桓道憐撥弄著,忍不住俯身親了親,問道:&ldo;可取了名字?
謝漣道:&ldo;大字叫煒,你覺得呢。&rdo;
桓道憐便喃喃念道:&ldo;彤管有煒……&rdo;點了點頭,&ldo;光輝燦爛,是個好名字。&rdo;又說道,&ldo;你會好好待他吧。&rdo;
謝漣笑望她一眼,帶點責怪,卻全無嚴厲。
桓道憐卻並不回應,依舊是淡淡的模樣,道:&ldo;該給我寫一封休書了。&rdo;
謝漣這次意識到她不是在開玩笑。卻並沒有立刻駁斥了,而是將孩子交給辱母,安放好了,才安靜的在桓道憐身邊坐下,問道:&ldo;這話從何說起?&rdo;
桓道憐望進謝漣的眼睛裡,帶些嘆息,帶些難過,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柔著:&ldo;我自七歲時遇見你,到如今也十一年了。我很早之前‐‐在知道自己要嫁你之前,就一直仰慕你。想著能與你相守此生於願已足,再不敢多求。結果我還是錯了‐‐謝郎,人總是不知足的。自嫁給你之後,我才知道,其實我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若得不到,我這一生都不能暢意,也許終會反傷到你。可是,你註定不會給我那麼多。還不如我早早抽身離去,免教日後傷情。&rdo;
謝漣沉默著,燭火明暗,躍動在眼睛裡。
許久之後,才將手覆在桓道憐手上,凝視著,道:&ldo;說說看,也許我能給呢?&rdo;
桓道憐笑著搖搖頭,&ldo;不可能,你心裡還有旁人,我覺察得到。我想著,你不能娶她,許是門第不當?如今你也有了子嗣,該可以抬她入門了。我不想和別人分搶,更不忍你一生苦戀不得,不如離去。&rdo;
謝漣不語。她便從枕下檀盒來開啟‐‐那裡面放這一枚同心結,一直銀絲福壽荷包,完好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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