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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住最後一線希望。他像一個發現自己已經瀕臨深淵的人,緊緊攀住了我。而我則奮不顧身,盡我所有用來救他。我獻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像這樣的一小時,一個人大概一生只能經驗一回,而且千百萬人當中也只有一個人能夠經歷,——拿我來說,如果沒有這一次可怕的意外遭遇,我也決不會料到,一個自暴自棄、無可挽救的人,會這樣心急火燎地拼命掙扎,——何等放縱不羈的渴念,要再吮吸一回生命,想吸乾每一滴鮮紅的熱血!我在今天,與所有生活裡的邪魔力量疏遠了二十多年。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我決難體會大自然神通廣大奇妙無比,有時候會把熱和冷、生和死、歡欣和絕望,壓縮在短短的幾秒之中。那一夜是那樣的充滿了鬥爭和辯解,充滿了激情,忿怒和憎恨,充滿了哀求的眼淚和醉意的淚水,我只覺得像是過了一千年。我們這兩個扭在一處一同滾下深淵的人,一個瀕死瘋狂,一個突逢意外,一旦脫出這陣致命的混亂狀態,我們全都和先前判若兩人,感覺兩樣,心情也兩樣了。

一個女人一生中的24小時(12)

“可是,我不想再談這些了。我描繪不出也不願描繪。只有在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的那極端可怕的一刻,一定得向您說說。我從向來不曾有過的沉睡中、從無比深沉的黑夜醒來,呆了很久,才勉強睜開眼睛。我第一眼見到的是一片從沒見過的屋頂,慢慢放眼四顧,見到一個完全陌生、從沒見過、非常難看的房間,我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怎樣進來的。我起先安慰自己,說這還是個夢,我剛從陰鬱黯淡、混亂不堪的昏睡進入這個顯得較為明亮、較為透明的夢境——然而,窗外曙色鮮明,陽光亮得刺眼,樓下傳來滿街隆隆不絕的馬車聲,電車的鈴聲和嘈雜的人聲,我這時才知道並非在夢中,而是完全清醒著。我不由自主地坐起身子,想把一切弄弄清楚,突然……我剛一側望身旁……我立刻看見——我永遠也沒法向您形容我當時的驚恐———個不認識的人,挨近著我睡在寬大的床鋪上……可是,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半裸的陌生人……

“不,這種驚駭,我知道,是描繪不出的:它如此可怕地落在我的身上,我渾身無力直往後倒。可是,我並沒有真正暈厥,並沒有完全神智不清,正相反,我以閃電般的速度意識到這一切,可又同樣無法解釋這一切。我心裡只有一個願望:立刻死去——忽然發現自己跟一個毫不相識的人睡在一張從沒見過的床上,而且是在一個非常可疑的下等旅館裡,我感到噁心、羞愧至極。到現在我還清清楚楚記得:我的心臟停止了跳動,我屏住呼吸,彷彿這樣一來我的生命尤其是我的意識可以就此熄滅,那種清晰而駭人的、知道一切卻又什麼全不瞭解的意識。

“我就這樣四肢冰涼地躺在那兒,我永遠無法知道躺了多久,死人大概也這樣僵硬地躺在棺材裡吧。我只知道,我曾經緊閉兩眼祈禱上帝,祈求天上的什麼神力,但願這一切不是真的,盼望一切全是虛幻。然而,我的感覺分外敏銳,不再容許我欺騙自己了,我聽見隔壁房間有人說話,水管的水嘩嘩地流,外邊走廊裡有腳步在來回走動,這些我都聽見了,所有這些跡象都無情地證明我的感覺清醒無誤。這太可怕了。

“這種可怕的境況究竟延續了多久,我記不清楚。這不是日常生活裡那種均衡平穩的時間,每一秒鐘都和普通的標準不同。但是陡然間,另一種恐懼向我擊來,一個急迫的、可怖的惶恐:這個陌生人,我還不知道他的姓名,可能馬上就要醒來,醒來以後還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