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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承天門外便是人喊馬嘶,叛軍計程車卒開始對內城進行攻擊。滾木撞擊城門的聲音不斷傳來,內宮中混亂一片,宦官、宮女、僕役和親軍士卒四處奔逃。
王品換上一身輕甲,帶著十餘名心腹宦官和衛士匆匆來到內閣值房。
值房中卻是空蕩蕩的空無一人,唯有首輔的房間還亮著燈火。
鄭三俊一身緋紅官衣,捧著一卷書冊,面容寧靜的端坐在書案之後。
“閣老!”王品一進門便喊道。
鄭三俊放下書冊,抬頭看看王品,“叛軍攻入內城了嗎?”
“還沒有!”王品回答道:“不過也只是須臾之間,如今內城不過一千多天子親衛,軍心散亂,逃走了大半,剩下的堅守不了多長時間!”
鄭三俊喟然長嘆,緩緩起身。“國事已不可為!”
“閣老!咱家已經聚集起兩百多身子壯健的宦官,叛軍一時之間難以控制全城,咱們便趁這個功夫殺出城去!”
鄭三俊搖搖頭,“到了如今,城中百官無一人前來內城救駕,王公公還不知這其中的含義嗎?”
王品頹然點頭。“咱家如何不知!京營萬餘人馬城防都在盧公公麾下效力。叛軍大舉而來,盧公公怎會不知!可是叛軍卻是兵不血刃的入城,一路未遇任何的阻擋,不過區區一個時辰的光景,便殺到了皇城腳下,盧公公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一望便知!”
鄭三俊點點頭,“朝政到了今日的局面,已經很難說清楚究竟是誰對誰錯了。我鄭三俊歷經三朝。見慣了榮辱浮沉,崇禎十六年,未能追隨先帝於地下,已經是臣子失義,今日,是決不能再一次置身事外了!”
鄭三俊向著王品鄭重一揖,“王公公,速速帶著聖上出宮去吧!再留在江南。只能任人魚肉,老夫斗膽建議聖上。還是去山東吧!朱平安其人雖然跋扈,又是宗室的身份,不免令人忌憚擔憂。但此人對大明卻是忠誠有加,老臣僭越的說一句,聖上不如暫時寄人籬下,多方籠絡忠臣義士。忍辱負重,將來說不定會有轉機!這也算能為大明留下一絲嫡系血脈!”
王品肅立還禮,“咱家一定將閣老的話帶到!”
王品明白鄭三俊的慷慨赴義之意已決,便不再多勸,返身出了值房。帶著人直奔奉先殿。
被叛軍的攻城聲搞得驚懼交加的朱慈烺,見到王品之後,這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李士淳、姚明恭、王鐸、項煜、吳偉業等天子近臣如今都在殿內,卻是拿不出一個穩妥的主意來。
叛軍大軍兵臨紫禁城,這是大明曆朝歷代所未曾有過的事情。朱慈烺恐懼之餘,則是深感悲愴。
“朕到底做錯了什麼!”王品進殿的時候,朱慈烺正在大聲嘶吼,一旁的孫若瑄苦勸不住。“群臣為何要如此對朕,父皇說的沒錯,誤國者皆群臣也,朕只恨自己還是太過寬宏,沒有將這些亂臣賊子斬盡誅絕!”
喊出這些話,李士淳等人連連叩頭,朱慈烺則是像被一下子抽空了全身的力氣,頓時委頓在地。
王品緊走幾步攙扶住他,朱慈烺卻是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王品的手臂,“鄭閣老呢?他可有辦法退兵?”
王品搖搖頭,“回稟聖上,鄭閣老已經決定為國盡忠,吩咐奴婢護送聖上速速出宮,鄭閣老還說,請陛下儘快移駕……!”
王品欲言又止。朱慈烺卻是催促道:“去哪裡!你倒是快說啊!”
王品一咬嘴唇,“鄭閣老請陛下移駕山東,暫時寄人籬下,忍辱負重,以待時機,重整大明河山!”
朱慈烺滿懷希望的表情頓時凝結在臉上,繼而翻身站起,又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大喊:“天下之大,朕哪裡不可以去得。去哪裡,朕都不會去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