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現狀,只能像馬千里似的徘徊在過去,在歷史中意淫以尋求解脫。而自己呢,對父輩創造的歷史甚至比馬千里還清楚,卻從沒有在其中找到半點解脫,也看不清馬千里從歷史中前瞻出的未來。到底誰是堂吉訶德,誰在跟風車較勁,哪種思想代表部隊未來的發展方向?實在弄不清楚。但人還是活得實際一些為好,至少在目前,我們這支血性有餘、靈性不足的軍隊裡,還不需要馬千里那種理想型的人物,他們在歷史中痛苦,現實中壓抑,理想得不到伸展,結局註定悲哀。而自己呢?
於繼成斜視了一眼趴在地圖上緊握紅藍鉛筆快要睡著的馬千里,默默走出房門。四年的時間不知聽他說了多少話,每一句都快印在腦子裡了,可每一句都記不起來。包括這一晚上的圖上鏖戰,起初提不起半點興趣,僅僅為了照顧老排長面子,才勉強當個聽眾,後來被感染感動,隨之互動,進入戰術情況,可過後還是不願意費心思量、細琢磨。不知是說者的無心,還是聽者的無意,一晚上除了幾瓶酒進肚,在胃裡泛起一陣不大不小的酸楚,恐怕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隨著排洩物順水而去,剩不下啥了。
第二十五章 幻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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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露出了大半個身子,遠處的群山被朝霞覆蓋上一層橘紅色的被子,像數百門大口徑火炮集火射擊耀起的火光,把雲彩快燒著了。
哨兵高遠在院子裡來回走動,悠然自得,嘴上還叼著一片樹葉,並不像一般戰士擔任崗哨那種莊嚴肅穆,從臉上看不出昨晚曾激動、衝動、憤怒過。
於繼成趁高遠不注意,放肆地將胳膊高舉過肩,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又把雙臂收攏作環抱狀,似要把太陽迎進心窩。
“按照條令去練兵,拋下條令去打仗……”於繼成一遍遍默唸著馬千里引用的名言,這一晚上除了特種化步兵、特種作戰,就這句話能讓他記住。
“媽的,我怎麼不知道老爺子說過這句話?”他回頭望著馬千里快要改造成作戰室的副連長宿舍,聲音衝出了喉嚨。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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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於繼成衝進屋裡的時候,那份馬千里用一夜時間邊說邊標繪的“步兵第二百七十師價川以南地區穿插作戰戰鬥經過圖”快要化成了灰燼。
“不知道吧?地圖裡有金屬成分,即使完全燃燒後,也會保持堅硬的形狀。”馬千里並不完全是賣弄,緊盯著最後那團苦苦掙扎的火苗,盈滿淚水的眼睛跟火苗一起抖動。
“哈哈,聽你說了一晚上,還真受到了很大啟發,算把咱家老爺子那句經典記住了。唉,特種作戰啊,那才是你一晚上要講的核心……”於繼成想打斷馬千里的憂鬱,他想用“哈哈”使馬千里振作起來。
“別說話!”馬千里突然粗暴地打斷於繼成,同時身體前傾,幾乎趴在地上去湊近那簇頑強燃燒的火苗。他居然不是用眼睛在看,而是用耳朵緊貼地面,彷彿聽到了什麼異常的動靜。
於繼成也俯下身子,豎起耳朵,可什麼也聽不到。
“老馬,你聽到什麼了?”
“是號聲,是衝鋒號!”
“衝鋒號?你一定弄混了,再不就是出現幻覺了,剛才團裡剛放過起床號。”
“沒有混,你聽,有坦克的碾軋,步機槍的點射,手榴彈的爆炸,撕心裂肺的喊殺,最後是清澈激昂的衝鋒號……”馬千里緩緩地將身子直起,戀戀不捨地盯著最後那團火苗熄滅,目光呆滯,像對於繼成,更像自言自語,一臉的凝重,彷彿從講述的場面裡剛走出來。
“等一下,我還有幾份清川江以南地區地圖,再燒一次,還想再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