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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半的能量則用來籠罩大地。比較而言,她更喜歡後者。但在小時候,她卻是喜歡月亮本身的,尤其是走夜路的時候,她很害怕,便一邊看著月亮一邊走路。她發現月亮總是跟著她走,不管她走多遠,月亮都忠貞不渝地跟著。而現在,她卻喜歡月光了。

第五章 白卡魯山下的木屋(14)

還沒有走到米家的時候,七鬥就判斷出鄂倫春人還沒有離去,因為她聞到了馬的氣息。看來馬一定被拴在米家門外的幾棵樹下。七鬥放慢了腳步,拐過一個菜園,看見米家的燈火了。窗戶里人影憧憧,裡面似乎很熱鬧,但她並沒有聽到猜拳行令的聲音,也許是因為她聽不到,也許是因為鄂倫春人喝酒時不興這一套。她把目光從視窗收回去尋找馬的蹤跡,吃驚地發現月光下有五匹馬站在樹下,更令她吃驚的是有一匹白馬像塊石頭似的立在那裡,穩健極了。她真不相信她看到的這一切!她繞到幾匹馬的跟前,那四匹棕色的馬顯得有些不安,它們仰仰脖子踢踢腿,表現出對夜下陌生人的疑慮,獨有那匹白馬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七鬥走到白馬面前,伸出手捧住馬頭,看見了白馬那雙滿含依戀之情的眼睛,它似乎還記得已逝的黃昏中它相遇這個小姑娘的情景。“這是他的馬!”七鬥從心底蒼凉地叫了一聲。她無法不記得這匹馬,儘管它比過去顯得老了一些,但它的美仍然是其他同類沒法比的。七鬥把臉貼在馬的面頰上,忍不住哭了。米家的屋子裡,正有一個她熟悉的人為她的婚禮而祝福。這種無法言說的辛酸使她真想立刻逃走。她確信自己的判斷沒有失誤,這匹馬正是他的,馬的主人近在咫尺。七鬥覺得自己的心又激烈地躍動起來了,她真沒料到自己還這麼有激情。這時她聽見米家的門響了,她便飛快地離開白馬,躲在不遠處的菜地裡。出來的是米酒,他先到什麼地方去了,很快,他抱著幾捆乾草朝馬這兒走來。看來他是來餵馬了,這說明鄂倫春人今夜不會離去了。米酒把草分給每匹馬,然後檢查了一下樹身上的韁繩是否繫牢了,最後他才放心地拍了拍馬的肚子回屋了。

七鬥再一次走向那匹白馬。白馬溫情地用嘴蹭著她的臉頰。她就像是赤身*鑽進了一片柔軟的綢緞中,舒服得很想哭。但這次她抑制了這種情緒,因為哭過之後她會覺得周身寒冷,彷彿淚水把她身上的熱量都帶走了一樣。難得有這種月光如水的夜晚,看白天的那種大雪紛飛的氣勢,怎麼也不會想到當夜就會有這種好天氣。新的一場大雪把雪前的腳印和車轍痕跡全部埋沒了,因而月光映在雪地上的光暈顯得新鮮而均勻。七鬥久久地望著這匹白馬,她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她站在了夕陽下的大路邊,土黃的公路上塵土飛揚,馬蹄聲悠悠傳來。

她沒有走進米家,因為她很清楚走進去意味著什麼。她依依不捨地離開那匹白馬,一直走回自己的木屋。屋子裡的爐火已經熄了,她在外面停留的時間畢竟長了些。她沒有點燈,就坐在黑暗中,月光透過窗戶,只給窗臺附近的地面和牆壁留下一些乳白的光影,而其他地方它卻愛莫能助。七鬥喜歡這種半明半暗的氛圍。她坐在暗處,越發體會到窗外月光的明亮。

她睡意全無,把欒老太太送給她的梳妝匣開啟,用手觸控著那裡的每一件紀念物,就像摸到了欒老太太的手一樣。她想象著欒老太太年輕時的模樣,想象著她跟一個男人坐著黃包車在上海灘前迎著徐徐微風去參加一個晚宴的情景。欒老太太的一生,就都凝聚在這裡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欒老太太為什麼還那樣懷念拋棄了她的男人,因為欒老太太在年輕時就走完了一生。

她就這樣坐在炕上守著一隻梳妝匣,想象著欒老太太紅顏勃發和香消玉殞的兩種形象。她彷彿又看見了夏日的中午她坐在院子中的竹椅子上吸著長煙袋、靜靜地享受陽光的情景。

七鬥一直坐到凌晨時分。黎明前,天色更昏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