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頭像地獄般燃燒,但是他事先已經做好預防措施,穿上了絲做的長內袍。他要他的手下都這麼穿,因為箭頭不能穿透絲料。箭的破壞力不在射入身體,而在拔出來的時候。如果穿上絲衣,絲質纖維會裹住箭頭,防止碎片嵌入傷口造成發炎,讓箭頭得以順利被拔出來。
他將手伸到襯衫裡,抓住箭頭四周的絲料猛力拔出來。利箭砰然脫離他的肩頭,他咬著牙忍住痛。絲料雖然會減輕傷勢,但它仍不是件愉快的事。熱血從他的肩頭流下,襯衫被濡溼了。
痛楚總是令他憤怒。他眯起眼睛往前滑動,直到趴在一段落木前。每個動作都令他的傷口作痛,這令他更加生氣。
雪下得更快,幾乎遮蓋住天空的餘光。山姆和艾凡已經各就位置等待目標,但是卻沒有任何動靜。奈爾的手指在雪地裡尋找石塊,伏在地上朝箭射過來的方向丟掉,落地發出小小的噪音,好像是有人不小心讓肩頭刷過覆滿雪的樹枝,造成樹枝上面的雪滑落下來。
一個射手迅速從石頭後面起身拉弓,注視著目標。箭聲再度響起,艾凡的箭射穿弓箭手的喉嚨。那人張大眼睛抓住喉嚨,嘴裡發出一個哽咽的咕嚕聲,然後湧出一陣鮮血,倒在雪堆中。山姆從另一邊射出一箭。他沒有確定的目標,所以射向可能藏匿敵人的濃密樹叢後面。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為一陣痛苦的吼聲穿透空中。
奈爾乘機再度移動,往前藏在另一棵樹後。他的頭往後伸,露出白牙發出驚人的怒吼。他像頭撲向獵物的獅子從掩護後面跳出來。四個人自藏身處現身,震懾於巨劍在眼前揮舞。一個人勉強舉起劍抵抗,但是跌倒在奈爾強大的力量下。
山姆和艾凡各再射出一箭,然後跳向前發出他們的怒吼。奈爾用匕首刺向敵人的肋骨,令那人痙攣地彎下腰。奈爾轉個方向跪下來,避開第二個敵人的攻擊,再度將染血的匕首往上揮。銳鐵切開那人的腹部,奈爾穩穩地握住匕首,直到敵人肚破腸流。
奈爾猛然起身,但是山姆和艾凡已經打倒他們的敵人,只剩下他們三個人站著輕輕喘著氣,頭上冒出絲絲熱氣。
「你的肩膀?」艾凡問道,對著傷口點點頭。
「只是小傷。」這是實情,但是卻灼燒得很厲害。奈爾憤怒地回去牽馬,現在他確定亞塔和帖勒活不成了。何氏族人計劃得很好,躲藏在附近等待突擊人數比他們少的敵人,那些混蛋是懦夫。
數分鐘之後他發現了手下。亞塔躺著,空虛的藍眸望著天空。奈爾下馬跪在老朋友的旁邊,捧起他的手,輕觸他的臉。他的四肢已經變得僵硬,箭矢射穿他的頭部。
他並未受苦,奈爾想道,用亞塔的蘇格蘭呢蓋住他的臉,他的表情幾乎是平和的,好像是終於結束了找不到立身之處的一生。
「再見了,我的朋友。」他用法文低語道,聖殿武士以法語交談,他用這個語言向那個時期所剩的最後一個朋友道別。現在他們都走了,所有在克雷堡尋求庇護的聖殿武士。有些在沙場上為蘇格蘭戰死,有些是在僻靜的地方自然死亡。有些武士娶了太太,但仍有些維持他們的誓言。不過他們不再是聖殿武士了,只剩他仍為會所盡職,如今已經過了十四年,而亞塔有如他的兄弟。現在克雷堡裡面沒有任何人能絲毫明瞭他的背景。
「帖勒還活著,」山姆說道,粗大的手指深壓住頸部的傷口。察看地上的血跡,他搖搖頭。「他的血快流光了,撐不到明天。」
奈爾起身扛起亞塔的屍體。「也許,」他說道。「不過如果他死了,至少還有朋友替他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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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獨自一人坐在臥房內不能成眠,喝著烈酒讓酒精燃燒著喉嚨。他喝醉了,但是生麥酒卻無法提高他的情緒。他的肩膀刺痛,傷口以烈酒清洗過,用敷劑裹住以吸取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