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內興慶宮,皇太后周氏用了晚膳,涼風清爽,本該是到四季長廊繞彎兒的時候,尚宮女官來報:周德妃請安來了。
年過半百、風韻猶存的皇太后心裡冷哼了一聲:“這會倒沉得住氣,到現在才來,我還以為她不來了呢,早幹什麼去了?嗯”
德妃一進門,顧不上規規矩矩行禮,跪倒在地,喚了一聲:“姑媽,您得給兒作主。”說著抽抽噎噎地哭起來,周氏皺了皺眉,吩咐殿內的宮女太監們都退下,令尚宮守住殿口,見德妃哭得傷心,心也軟了一半,下了榻親自扶起自己的侄女,“行了,行了,甭哭了,哭有什麼用?”
德妃攙著周氏坐回,拿出絲帕拭淚,周氏看她也是梨花一枝春帶雨,明明是個大美人,從小侍奉皇帝,姑表兄妹,可算是青梅竹馬,怎麼就抓不住皇帝的心,“看你,脂粉都糊了。什麼事兒先穩住再說,象個什麼樣?”
德妃忙坐到妝臺前,對鏡抿鬢,開啟胭脂盒,調了宮粉重新勻臉,周氏看她折騰忙活,心裡有氣:“我不過一句話,她竟還有心思妝扮,真成不了大器,我得找個幫手了,給她,給皇長子,也為我自己,再怎麼嬌嫩得像朵兒花似的,她也有三十歲了。”
德妃再三照鏡後,才挨著周氏坐下,“母后,您知道了嗎,官家冊封那個女官為貴妃,把承乾宮給她不說,還把西內的風儀殿賜給她,規制起居都快趕上母后您了,這和中宮又有什麼兩樣?”說著又想哭,“已擇定三日後進宮,我還得給她行大禮叩頭。”
周氏雖早知這些,聽侄女一一道來,心頭還是一震,“當初,我們大意了。”
兩個月前,周氏最終放棄召見未語,是因為聽到未語已年滿二十,進了太史署作女官,雖然是皇帝親自下的旨,她也沒太放在心上,皇帝常常和她擰著來,這是常事。接下來宮中選秀,周氏就顧不上了,偶爾問洪達,回說沒有什麼聲響,姬氏,她多少有些忌憚,這事就此罷手了,近日為薛婕妤得寵,德妃又鬧,就完全忘了這回事,今日午後,冷不丁地皇帝頒發了詔旨。她大驚,忙令人打探,也只得了和德妃差不多的訊息,緊接著宣德帝派高青把冊書另本送到興慶宮,才知木已成舟,鑑於九峰山苑之事,她打消了去大明宮的念頭。從下午起,興慶宮門庭若市,朝廷貴戚命婦、東西兩內有頭有臉的主子都來向她請安,希圖從她這裡得到新貴妃的內幕。
“這不是亂了規矩嗎?官家眼裡還有沒有祖制?”德妃憤憤不平。
周氏瞪了她一眼,“歷朝都有前例。官家也不算違制,管住你的舌頭,忘了司馬氏了。”
德妃忙掩住嘴,司馬氏被貶後,德妃為出氣帶人到上陽宮折辱司馬氏,甚至令宮女掌摑司馬氏,結果被宣德帝知曉,令執內宮事的坤翊宮老尚宮代帝訓斥,罰了三月的俸銀給司馬氏養傷,到現在還沒罰完,德妃大丟了面子,好幾天窩在長生殿裡不出來。
德妃看看四周,小心翼翼地壓低嗓音“您說,我們該怎麼辦哪,總不能讓她坐大,壓到您的頭上,她可是姬家的人。”
周氏又嘆氣,倚著金絲繡鳳的靠枕,“先看看,官家能寵她多久?薛氏不就新鮮兩個月嗎?”“啊呀,我的母后,這回可不一樣了,薛氏只是個婕妤,連個九嬪都不是,她一進來,可就是貴妃了,我到您這裡之前,聽說官家遣禮部侍郎去祭告太廟後殿、奉先殿,又派了尚書令為冊封使,這和您當初升格為皇太后的禮注一模一樣。”德妃見周氏一副氣定神閒,急得口不擇言。
“這些我都知道了,官家總會知會一聲兒的。”周氏有些厭煩,口氣不太好,德妃話出口這才知犯了她的忌諱,太后在先帝晚年已經不得寵了,雖然兒子是皇太子,但她卻沒有被冊封為後,甚至位在當時的寵妃趙嫻妃之下,直到先帝駕崩,才母憑子貴被尊為皇太后,以無子逼著趙嫻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