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蘭斯搖搖頭:“我和阿爾從小一起長大,彼此都很瞭解對方。阿爾放棄心愛的小提琴去學鋼琴,代替我實現夢想,我自然有說不出的感激……但也正是至親之人才會為對方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吉兒,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點點頭,“世上有一個彼此能夠推心置腹的人的存在,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蘭斯笑得很開心。
“……你知道嗎,吉兒,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弟弟,我竭盡所能也希望你幸福。”
我突然覺得像被人用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涼得徹骨。
這個世上最能傷害別人的是什麼?不是毒藥,不是匕首。
是語言。
尤其當來自於你所在乎的人,它們就像最尖銳的箭矢,字字誅心。
和方景煦的一番交談言猶在耳,但當蘭斯清楚地告訴我他的感覺時,我還是不可避免地動搖了。
我不是善人,做事不求回報,相反,我大部分的行為都帶有功利性——放到愛情上亦是如此。我不輕易愛人,但一旦愛了,就希望對方給予相同的回報,從前讀言情小說最最鄙視的就是那些明知得不到愛情卻依舊痴心不改傻傻等候的女角們。
人是不是就這麼賤?一邊大聲嘲笑別人一邊自己面不改色地跳了進去?
我仰面躺在昂貴地的手織羊毛地毯上,靜靜望著天花板上的宗教壁畫。
我試著羅列放棄這段感情的理由:譬如,我沒有時間;我們身份懸殊;我們的戀情不會被大眾所容;地球這麼大,不是隻有蘭斯一個選擇……
但是林林總總的理由加起來,依舊無法抵消我心中對他的在乎。
多麼可笑,不是嗎?一年多的努力,卻換來一個“弟弟”的定位。想及此,我就有大笑的衝動。
放棄吧,放棄吧,理智這麼告訴我。現實不是童話,愛他他就會愛你?地球60億人口,哪來那麼多該死的巧合!
但是……
卻也真的放不下他阿……
我走上陽臺,金燦燦的陽光撒滿全身,帶來冬日裡的一絲溫暖。
蘭斯背對著我,正在畫畫。
我一面慢慢走過去,一邊醞釀道別所要說的話。
阿煦去了美國,總公司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我決定,這次來法國本不是一個好時機——只不過忍不住想見蘭斯,所以來了。
但是現在看來,該是我回去的時候了。
海風拂面而來,髮絲亂舞,衣衫呼呼作響。
我放輕腳步,停在蘭斯的身後。他沒有察覺到背後有人,一直在專心致志地完成手頭上的作品。
我張口想說些什麼,但在看到蘭斯正用畫筆細緻勾勒的油畫時,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那是我。
澄藍的湖水邊,一個穿著傳統中國服飾的男孩捧著一大束白色鮮活的法國百合在燦爛地微笑,又有一小朵盛開在他柔軟泛著淺淺光澤的黑髮中,襯著孩子天真快活的臉龐,真是有說不出的可愛。
可以看得出作畫人傾注了怎樣的熱情和細緻去完成它,以至孩子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衣服上的每一道褶皺,花朵的每一條紋理,都是如此的真實生動,富有感染力。
這不是一時半會兒便能完成的,我清楚蘭斯每天作畫的時間,顯然他已經為此付出了許多精力和時間……
在畫布上添上最後一筆,蘭斯長舒一口氣,將筆擱回撥色盤。
終於完成了,他滿意地端詳著自己的作品,心中盈滿了喜悅。
驀地,一股夾雜著喜悅的悲傷毫無預警地喚起了他情感上的共鳴。
蘭斯轉過頭,疑惑的神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