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不再。他甚至比玉竹玉樹更需要我們的支撐。
“爸,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啊?”
我穩了穩情緒,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話。越是在老人們都張皇不知何為的時候,做後人的就應該越是沉著冷靜,以成為他們強大的心理支撐,我以為。
“你媽怕你著急,不准我打。娟,我們都快給急死了你曉得嗎?玉竹不見了,玉樹又捅傷了人,你媽也病倒了,唉!”
“我都聽董嬸說了。媽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出點鼻血,別聽你老漢瞎扯!”
聽我問起,老太婆連忙寬慰。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眼眶深陷。堆壘滿臉的褶皺,一如風乾的核桃。就是這枚經歷了近八十個歲月風風雨雨的核桃,而今依然忙碌在田間地頭,不肯稍事停歇。如果不是病到一定程度,她是絕對不肯躺下來的。這就是中國農民的母親!在農村的旮旮旯旯裡,你隨處可見她們忙碌的身影。可別小瞧了這些乾癟瘦弱的母親,如今的中國,正是她們以自己的乾癟和瘦弱,鋤著莊稼地裡的草,養活著兒孫,也養活著共和國龐大的胃口!
我不知道是誰在狠心地壓榨著我們的母親,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難過。我知道,老太婆的病情不可能這麼簡單,但還是放心了些,畢竟人還醒著,還能說話。中國農民的母親——當然也包括我這個已有兩個孩子的女人——有著頑強的生命力,這我非常清楚。
我指了指臨床的劉軍,問:“他呢?”
“不好說!聽醫生說,心子被刺破了一個口子,出了很多血!”
老爺子神情擔憂。我的心生生地被他的擔憂給揪住了。刀子刺進了心臟,不論對劉軍還是對玉樹,甚至對家長,無疑都是險乎致命的。對劉軍而言,可能危及的是生命,是生理健康;對玉樹而言,危及的卻是性格和命運,是心理健康;對家長呢?是傷心絕望,抑或是痛哭流涕,一時還很難言說。
“聯絡他家長了嗎?發生這麼大的事,可不能不讓人家家長曉得!”
“聯絡了,柳老師去車站接去了。”
柳老師是玉樹班主任,聽過他的名字,卻未見過他的人,這是我這種家長最失禮最失職的地方。現在家長和教師有個共同點,教師不再時興家訪,家長也不再時興到學校去拜會老師,除非學生髮生特別重大的事故,否則,家長和教師是難以碰面的。尤其這些年,我們這些當家長的常年在外,更沒機會去學校了。去學校開家長會處理孩子的雞毛蒜皮的,都是老頭老太婆,青壯年家長似乎都死絕了。
“買營養品了嗎?咱們可別缺了基本的禮數,不然,人家家長來了可不好看!”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四章 農民母親下
我是個善於做表面文章的人,這些我不能不考慮到。官場上做表面文章,哄騙的是上級主管官員,謀求的是升遷和富貴。我們小老百姓做這種表面文章,無非為了不要失禮於人。鄉民和官員最大的不同在於,鄉民重視禮節,官員重視禮物。
“還沒呢。劉軍這裡還沒完,你媽就倒了,我根本就沒時間!”
“那我馬上去買!媽,你吃點什麼?”
我擔心劉軍家長馬上到,有些迫不及待,買點水果營養品花不了幾個錢,但缺了這個禮數,很多話可就不好說了。
“我一個老婆婆能吃什麼?快別給我買!”老太婆的心思不在吃上,而在玉竹玉樹身上,“娟,先想辦法找到玉竹,再把玉樹弄出來吧。”
“找玉竹急不起來!”我傷心地道。
“那就先把玉樹弄出來!”
“他躲哪去了?要躲讓他躲去,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還擔心他長期躲著不出來?”
我以為那混帳東西一定是畏罪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