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平又一次停住了他的話頭,再也不似先前滔滔不絕了。他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茶,欲語又止似乎在斟酌怎樣將下面的故事對我講出來。這時茶室的大廳內換上了一支歌曲,一支美國電影插曲《我打電話告訴你:“我愛你”》(又名《電話訴衷情》)。歌曲悠揚迴旋,他凝神地聽,好像忘記了身在何處。等他重新注視到我的時候,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消沉。
怎麼對你講呢?讀了那麼多小說,看了那麼多電視電影,故事中如果出現了“捉姦”這樣的場面,站在一個很客觀的立場上,可以覺得感興趣。不是嗎?這樣的場面的確相當刺激,人們喜歡欣賞類似的片斷那是因為人類的天性……性本能在作怪,這真的算不了什麼。可是,當你自己就是這樣一個捉姦者,而且,當你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和行為預謀的情況下,無意識地被動地陷入了這種在旁人看來無比刺激但是當事人看來卻是無比的恥辱的一場遊戲。你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應該怎麼辦?
我用鑰匙開門的時候,裡面是反鎖了,可以說我什麼也沒有看見。情節並不刺激,對吧?那一瞬間,猜我怎麼想?我想,可能是鎖壞了,或者也許是拿錯了鑰匙。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是,而我又在心裡大罵我的直覺。接下來我用腳踢門,一下又一下,我不願意裡面有人,我寧願門內是一間空屋子,我寧願我踢門像一個放學回家丟了鑰匙的孩子,家裡的大人還沒有下班回來。當然這一切都不可能是事實,真實的事實就是我的直覺。真的很可悲,當我站在開啟了門的自己的家門口,心都被撕開了。捉姦者的痛苦超過被捉者,那一天,我才知道,真的,那一閃電的時間內,我像被悶棍擊了,腦子裡都空了。從那一會兒開始,我永遠地討厭了任何文學作品任何電影電視錄影帶中的這樣的情節,我詛咒那些寫作者創作者自己親自去遇見我遇見的事,看他們以後還搞不搞出這樣一些東西來戕害世人。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六個故事:第三者(6)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真的,不騙您。我肯定什麼也看不到。您想想,裡面的人肯定什麼都收拾好了才來開門。屋子裡一切都如原樣,包括正中的那一張大床,鋪得整整齊齊。我的老婆也很整齊,衣服很整齊,頭髮也很整齊,臉色就不用說了,我不想說。屋子裡站著一個男人,是的,就這麼回事,從我掏鑰匙開門到門被我老婆開啟,這之中起碼有好幾分鐘,就這樣我看見屋子裡有一個男人。沒什麼話好說了,我無話可說,冰冰也無話可說,那個我不認識的,闖到我家裡來的那個傢伙更無話可說。
我不記得事態是怎樣往下發展的,後來我搜尋我的記憶庫,想想我曾經接受過的這一類資訊,人家是怎樣處理的?應該怎樣做才能算是最正確的最完滿的行動方式?我找不到。被動地陷入到這種羞辱的難堪的局面中,沒有什麼是完滿的處理方法。我記得我幾乎有十幾分鐘的時間彷彿失去了意識,等我清醒的時候我已經坐在沙發上,那男人已經走了。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我連他的樣子也沒看清楚。
我真的很窩囊,別人肯定這麼認為。平時還是很風頭的,很好強的,算得上很有性格的一個人,遇到這種事簡直跟傻子一個樣,蒙了,一下子。記得我在小的時候聽到過一個故事,還是很不懂事的時候。誰講的就不記得了,那時候也沒往心裡去,不過不知為什麼就記下了,大約是我命中註定要遇著這樣的事。說是有一個男人,很喜歡他的妻子,那一日回家,特地買了幾根甘蔗給老婆吃。結果開了門就是這事,比我的運氣壞,門沒有鎖,可能好些年前那鎖做得也不太好,總之,那情景很是慘不忍睹。後來,後來據說買來的那幾根甘蔗都打斷了。幸虧手上拿的只是甘蔗,如果換成別的什麼東西那後果就慘了。所以文藝作品中都編造一些這樣的情節,譬如,腰裡掛著一把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