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姐……可是奴婢覺得這舒大爺怎麼這麼懸乎了……”她還是認為,要論人品性格乃至長相,都是舒季薔討人歡喜。可……可為何就不是舒季薔呢?她到如今都還不能緩過來,會不會是這中間,丁自己搞錯了什麼呢?
“這可不是咱們在挑人……”丁嘆道,“即便是舒大爺真有千萬般不好,咱們要做的,也就是將那些不好,一點點變得好。除此之外你還有其他辦法?”
夏枝被說得啞了聲:“可是小姐您……小姐您畢竟也是老太爺的親孫女兒,咱配不起那些王侯將相,但也不能做妾吧?好好挑一個殷實人家八人大轎抬著出嫁也還是有的,何苦……”
“做妾……誰說,我必然做妾呢?”丁笑了笑。
“……”這下夏枝可差點兒閃到舌頭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丁。
丁將滑到圈椅上的長衣撈起,低罷頭慢慢理到手腕上,輕道:“好了,這輩子誰也沒有個準話。是你就是你,不是你就不是你,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咱們再掙扎也徒勞。你出去吧,我再看會兒書。”撐開長衣穿上身,那衣裳金紅挑繡,如今燭光動搖,像抹紅霞似地將丁兩腮映地通紅。廚娘梳的頭髮,可真是讓她有了副女子長成的姿態。
夏枝咬住下唇,也知女人這輩子嫁給誰都不能自己做決定。即便是那公主,不也是皇上說一句和親就得遠嫁番外麼,更何況是她們這些普通人?她心中也只是有這麼股不甘心,恨自己不能選擇,也恨自己沒有勇氣。當日……丁寅可是找上門來的,而她竟也沒有勇氣出現在他面前。
微微洩氣地趟出門,關起門時瞧見丁依舊如老僧入定似地看書,不由扯唇苦笑。
也不知道後來夏枝她們是什麼時候睡下的,半夜裡屋中只有一捧銀藍的月光幽幽照著,隱隱約約照出外頭的地方有兩個聳起來的鋪蓋。才吹滅的蠟燭生出一段如濃汁般的白煙,朝半空裡氤氳嫋娜而去,漸漸散了。
丁揉了揉眉心,在窗前站了會兒。
正窗所對,是花園裡的一株紅杏。如今爛漫綻放著,在夜中似隱隱燃燒著的一簇火焰,於月光銀輝下,果應了“火樹銀花不夜天”之詞。
一陣風忽至,落了幾瓣花。她闔窗,輕咳了幾聲。正欲去躺下歇息,院門口忽而“咚”地一聲,似乎是有人拿石子砸了門。
丁凝息聽著,外頭的風也不是很大,應不會是風吹動院門的聲響。那聲音只響了一下,隨後風滯天地俱籟,偶爾聽得到春草打鼾的聲音。她便猜,會不會是春草不小心腦袋磕了桌腿兒,便不去理會。照舊脫了衣睡下。
朦朦朧朧總覺胸口發悶,像那日溺入水中渾身都遭扼制住了一樣。她想醒過來,可卻張不開眼睛,於是拼命掙扎,拼命想醒過來。
“小姐,小姐……”夏枝急促的聲音入當空而至。
“呃……”她輕喘著豁然張開眼睛,呆呆愣了一陣,才覺整個人身子都發涼,手心裡額頭上滿是冷汗。
夏枝立刻扶她起來,就手端起水喂她:“小姐,您做惡夢了?”
丁身子虛軟,應是昨夜睡得晚,白日裡所掛心之事又太多,故而一夜胡亂的夢,睡得並不是很好。她扶額閉目稍稍順了口氣,垂眉溫聲道:“幾時了?”
夏枝還是將水放下,道:“卯時了。”
丁抬頭,見夏枝已然穿戴仔細,外頭月光已去,只剩下烏藍烏藍裡明晃晃的黎明之色。這個時間,多數丫鬟都起身張羅主子起床前的事宜了,故而總能聽到些沸騰人聲,似乎是從極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樣。
“昨晚睡得不大好,我再躺躺……”她疲軟地再躺下,抱緊被子渾身一緊一緊地發冷,側翻了身子背向夏枝。
“小姐……”夏枝踟躕,最後還是替她掖好被角,幽幽地嘆了口氣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