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抿唇,注視著丁煦寅那一臉毫無城府的模樣,忽而感覺到了一絲異常。必是柳姨娘想好懸樑自盡的那天便將諸事都關照丁煦寅了。丁煦寅之所以肯乖乖對她俯首,就是因為怕她不再顧念姐弟情意,拂袖拋棄他,使得他日後再無人可依。父母都有漸老去的一天,只有自己才能陪著丁煦寅走得更長些。
所以,這一切看起來的表象平靜,其實是他最大的不甘。丁煦寅,對她,就像是一個寄生的附著體,慢慢學會著蟄伏此地蘊藏情緒,也在時時刻刻享受折磨她的快樂,卻也並無心將她折磨至死。所以,時而他是那麼懂事地讓人難過,時而又將人作弄地委屈萬分。
等他長大了,該如何取捨這兩種結合地如此緊密,似不可分割一般背道而馳的感情呢?歲月還那麼長,丁煦寅究竟會成為魔鬼還是天使?
“小姐?”夏枝豁然推了她一把,“小姐?您怎麼了?”
“……我……沒,沒什麼……”不留神又讓自己想得深了。丁失笑,掌心裡頭一涼,才發現不知何時那顆雨花石又回了自己手裡。她微愣,抬眼想找丁煦寅,但他連同煙七都已不見了蹤影。
夏枝道:“十一爺見您沒理他,便以為您生氣了,不敢再胡鬧。乖乖帶著煙七去外院了。而且小姐,十一爺果然在上頭看書哩……走的時候抖抱著走的。奴婢……奴婢適才對十一爺是不是過分了些……”想到丁煦寅確實是在樹上看書,夏枝雖覺得不大妥當,但也不想因此與丁煦寅造成不快,讓丁夾在當中為難。
丁搖了搖頭:“且讓他有氣都發出來,也好過這口氣堵在心裡,不知何時突然間給咱們一下當頭擊。”
“……”夏枝懵然地頷首,“十一爺,是個苦命的人……”
“……”丁啞言,抬腳行步,步履輕微謹慎。握著手中的雨花石,從冰冷,握到漸漸生出了些溫熱。她眨了眨眼,抬起頭看了看適才丁煦寅看書的那株大槐樹,蹙著眉道,“這些石子,怎麼會在他們手上呢?”
夏枝思忖:“方才十一爺說了,那煙七是賬房家的小子。奴婢想,該是賬房家給的才是。”
“如此說來,雨花石果真都在賬房那裡了?”丁攢眉。果然因見著東西是打從南京運過來的,便意味是二太太的了。可是賬房家的竟敢隨意動二太太的東西,那膽子不是也忒大了嗎?
於是立馬跟夏枝速速往賬房過去。須知這些珠子裡頭,可有著她這幾年的所有積蓄吶!要都易主他人,她豈不冤死?
約近賬房,只聽到一陣噼裡啪啦的算盤聲。邊門只是隨手帶著,露出一條半指餘寬的縫隙。丁四處瞧了瞧,這院裡清淨非常,靛青黃赭相間的石板砌地,零零散散嵌著些花樣碎瓷裝點的幾何樣式。高牆四壁爬滿了綠葉,之間隱隱密密地幾朵小花,或紫蘭或純白,將賬房只開單邊的柵欄門映襯地更為像是人跡不至的幽深之處似地。
“小姐,那些紫藤蘿真好看,咱們院裡總是白牆烏瓦很是沒趣,不如在屋邊也種上幾株?”夏枝看著那些花就覺得喜歡。在明州時的那個院子才最合她的心意,那般美妙與講究,那些花花草草正應了丁的人,也需讓人來憐惜她。
丁看了兩眼:“倘若喜歡,回去咱叫張媽媽出去買了種子來,現在氣候正好,入植的話容易活。”
夏枝一聽便很高興。挽著丁的胳膊朝那獨造的柵欄門走去。
忽而算盤聲一落,一個略微討好似地聲音道:“大奶奶,一共五十六兩七錢。”
“怎麼會這麼多?”紈娘顫抖的聲音驚呼了一聲。但旋即便知有**份,又改了口氣,說道,“不過是辦了一桌酒席,你這帳別是做錯了!”
“嗬嗬嗬……”賬房家的女人隨即的笑裡便帶上了些許輕蔑,“奴婢做這賬房先生也好些年頭了。當初老太爺還在的時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