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楊定還知道,他家公子平日對這些大家小姐是相當避忌的,就怕一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地方,碰到不能碰的地方,就脫不了身,不得不娶回家去。像今日這樣主動的,楊定還是第一次見。
楊定偷瞄了衛蘅一眼,心想,我的乖乖,那怪他家主子表現得這樣不尋常,眼前這位表姑娘,未免也太漂亮了些。也是他孤陋寡聞了,以前覺得那瀟湘樓的花魁已經美得地上無雙,天上少有了,如今才知道,那樣的豔俗給眼前這位表姑娘提鞋也不配。
其實楊定完全是誤會了陸湛。雖說他大約一年沒見著衛蘅了,長成了大姑娘的衛蘅的確有叫人驚豔的本事,但畢竟是熟人,這驚豔在陸湛這裡就不得不大打折扣了。
不過此刻衛蘅的確給了陸湛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以前見著衛蘅時,這姑娘都是眾星拱月,渾身上下都是一副被嬌養出來的模樣。無論是對對子還是拿箭射人,那都是耀眼無比的,可剛才衛蘅跌坐在地上時,卻茫茫然像被人踢了一腳的流浪小狗一般,既狼狽又可憐。
這會兒的衛蘅蔫搭著脖子,像一朵萎蔫的花,陸湛瞧著她雪白纖細的脖頸,不知為何會生出一種想伸手掐斷的惡意。
衛蘅聽見陸湛的話,茫然裡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她眨了眨眼睛,剛要說話,卻被旁邊的木魚兒搶先了,“就是啊,姑娘,萬一又傷著去年斷的那兒可怎麼辦?”
衛蘅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傷的地方根本不是一處,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衚衕後面就響起了催促聲。這衚衕狹小,只容得下一輛馬車,陸湛的馬車堵在路口,後面的車就過不了。
“表妹還是先上車吧。”陸湛往旁邊讓了讓。
陸家的馬車非常寬闊,裡面的佈置也很雅緻,木魚兒扶著衛蘅坐在陸湛的對面,因著事出有因,暫時也就不講究男女之防了。
到了醫館,那大夫用木槌敲了敲衛蘅的腿,細細問她這兒可疼,那兒可疼,衛蘅都搖了搖頭,那馬蹄只是捱了她一下,並不厲害,想來不過是淤青而已。
大夫直起身道:“這位姑娘沒什麼大礙,吃一副活血散瘀的藥就行了。”大夫說完,便掀起簾開方子去了。
陸湛站在衛蘅旁邊,隨意地問了一句,“你怎麼從那院子出來?”
“那是我大姐姐家。”衛蘅抬頭道,這一抬頭也正好看見陸湛嘴邊一閃而逝的譏諷。
衛蘅的心氣兒這會兒本就不順,再看到陸湛嘴邊那一抹令她刻骨銘心的譏諷,她心底的火氣轟地就竄了起來。上輩子,陸湛也是帶著這樣一絲譏諷,對她說“女孩子應該矜持”的。
“你什麼意思?”衛蘅直愣愣就問了出來。
衛蘅還以為陸湛要麼會解釋,要麼會抵賴,結果人家只是輕飄飄地來上一句,“你看到的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衛蘅死死咬住下唇,恨不得一箭戳穿陸湛的心肺,她最討厭的就是陸湛和衛萱這種高高在上的神態,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真當誰都稀罕他啊。
這輩子陸湛還想在自己這裡找存在感,那就是做夢,衛蘅心裡哼哼,看了一眼木魚兒就往外走。
陸湛看著衛蘅不說話,這姑娘大概不知道她自己的表情有多豐富,此刻眼裡更是迸著火星,亮得逼人,真是嬌養的性子,以為誰都要忍著她的脾氣,也幸虧這兩年靖寧侯府還算得勢,否則像她這樣頭腦簡單,脾氣又大的姑娘,只怕有得苦吃。
至於陸湛為何覺得衛蘅頭腦簡單,單從她在女學時,被一個沒有來歷的魏雅欣都能算計,就可窺一、二了。
衛蘅可不知道陸湛對自己的評價,不過就算知道了,她大概也拿陸湛沒有辦法。只是這會兒衛蘅出得門吹了一下冷風,腦子也清醒了一些。剛才陸湛那一絲諷刺實在有些讓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