侮辱的鄉親。如果說他曾經將仇恨深深地埋藏在心裡的話,環境和地位的變化讓他無法繼續把仇恨埋藏起來,無法繼續忍受過去的恥辱。仇恨如同火苗一樣越燒越旺,如同陳酒一樣越釀越濃。人需要臉面,需要自尊,為什麼就該自己忍受恥辱,忍受災難?父親含冤而死,兄長被逼流亡,是兒女的奇恥大辱,是家族的奇恥大辱,是刻骨銘心的痛。他不停地想象和假設:如果有靠山,有後臺,有能為自己出頭的弟兄,父親會被冤枉、被槍斃嗎?兄長會被逼流亡嗎?張家莊還會被人洗劫嗎?兄弟姐妹還需要逃荒躲避災難嗎?弱肉強食的世道里窮苦農人只能被人利用,受人欺辱,受人剝削,受人壓迫。家族的不幸和恥辱讓年少的軍人狠碎了牙齒。為父親報仇,為兄弟姐妹報仇,為鄉親們報仇,像螞蟻一樣螋食著他的心,燃燒著他的血液,衝擊著他的頭顱,左右著他的行動。他處心積慮地接近楊根勝,拉攏軍官和兵士,學習帶兵打仗的經驗和方法,無不是為了實現心中久積的願望。他不看重金錢,不愛惜金錢,把弄到手的錢財變著花樣送給楊根勝,把楊根勝的賞賜分送給軍官和士兵,使每一分錢都花費在應該花費的地方。他省吃簡用,不講究飯菜,不講究衣著,吃著與士兵一樣的飯菜,穿著乾淨清爽的軍裝,深得楊根勝讚賞,“軍人當以保家衛國為己任,不該成為金錢的奴隸。”
艱難的世道造就了人們在艱難中生存的本領。充滿仇恨的少年軍人把報仇雪狠的希望寄託在軍隊,寄託在掌握權力的楊根勝身上。楊根勝是有權有勢的能人,是可以託付大事的靠山,是報仇雪狠的希望。張文龍期望贏得楊根勝的信任,期望楊根勝帶領軍隊剿滅禍害鄉里的地方武裝。
“團長,我求您一件事……”張文龍利用機會向楊根勝訴說心中的疾苦。“什麼事情?”楊根勝端著茶杯,看著侷促不安的副官。“我……想求您一件事。”張文龍突然跪在楊根勝面前。“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有事情站起來說。”張文龍的舉動把楊根勝嚇了一跳。他上前抓住張文龍的胳膊,“快起來。你是軍人,永遠不能下跪。”“團長,如果你答應我,我就起來。”張文龍仍然跪在地上。“什麼事情都要站起來說,站直身子說。”楊根勝很生氣,“你站起來說,什麼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這個樣子,說什麼我也不聽。”“是。”張文龍從地上爬起來,整理好衣服,站直身子,向楊根勝訴說了父親慘死和家庭遭遇的不幸,訴說了自己逃難的經過,訴說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願望,希望楊根勝替他報仇雪狠。“他孃的,欺人太甚。”楊根勝聽完張文龍的訴說,勾引起他經歷過的冤枉和恥辱,心底中升騰起久違的仇恨,“此仇不報非君子。這仇我一定替你報。”楊根勝對他為之賣命的政府裡有人狗仗人勢欺壓百姓憤恨不已,對保安隊隨便殺人氣憤難平。他看著張文龍,心裡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情感,好像張文龍就是他的親人。“不過,此事非同小可,必須等待時機。不做就不做,做就要做的一乾二淨,不給任何人留下口實。畢竟你的家人還生活在那裡,他們離不開家鄉啊。要給他們留下生存空間。”“是。”張文龍感激楊根勝的體貼。
意外衝突打碎了張文龍為父母報仇的夢想。
馬家軍閥與陝甘軍閥之間歷來矛盾深重。楊根勝覺察到馬家軍閥的企圖後,多次提醒上司劉耀輝注意青海和寧夏軍閥,防止其突然襲擊。劉耀輝認為有中央軍介入,馬家軍閥不敢輕舉妄動。劉耀輝的輕敵給馬家軍閥提供了機會。他們藉口進擊陝北游擊隊,突然向東出擊,圍殲平涼守軍。新編獨立團首當其衝,遭到馬家軍的猛烈攻擊。楊根勝身負重傷,被張文龍保護著撤出戰鬥,轉入南部深山。當他返回駐地時,劉耀輝對新編獨立團的人員作了調整,任命了新的長官,裝備了新的兵員,在不同建制中安插了親信。楊根勝成了無處可去、無事可做的多餘人,既不能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