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著詩人對流行的對“詩歌(文學)”、“愛情”、“勞動(政治)”關係的庸俗化理解的質疑,一定程度上也是對時代主潮觀念的質疑,並顯示了一種逆向性的思維方式。同時,也啟示我們:前文所說的《紅樓》創作的“青春歌唱”的特徵,是中國年輕一代處於甦醒時期的精神現象,不僅包含了巨大的自由“創造”衝動,也孕育著某種自由“批判”的激情。
而到了《紅樓》第3期,就有了更為明確的呼喚,這一期的《編後記》裡,這樣寫道:“我們願意和北京大學全體師生一起,學習開闢了五四道路的革命先驅者的榜樣:執著真理,疾惡如仇,把火一樣的愛情獻給祖國、人民、革命,把致命的投槍擲向階級敵人,擲向思想領域的醜惡……揭露現實中的矛盾,批判錯誤,歌頌先進。我們希望:把眼光放遠一點,看得廣些,關心國家政治經濟生活,學術思想界的動態,文壇上的重要現象和問題。”——如果說《紅樓》第1期編者與作者的目光主要是面對校園內部,現在則明顯地轉向更廣闊的外部世界,以年輕人所特有的敏感,感受著此時國家政治、經濟生活,思想、文化、學術界所孕育的新的變動,並表現了以“執著真理,疾惡如仇”的精神投身進去的巨大熱情。於是,就有了這樣的自我反省:“許多讀者指出,在本刊第一、二期上軟綿綿的情歌多了一些,看不到更加富於時代特徵的雄壯的篇章”,並且提出了這樣的質疑:“難道說今天的青年歌聲中的主流,真是小夜曲?”表示要“從前人英勇頑強的鬥爭精神中吸取前進力量”,“大張雙臂歡迎政治熱情昂揚的詩篇”。而最後的召喚則更加意味深長:“作為五四事業的後繼者,作為新時代的青年,‘鳴’起來!” 。。
燕園的三個學生刊物(5)
在這一期,為了紀念五四,就有了一次作為“更加富於時代特徵的雄壯的篇章”的政治抒情詩的噴發。據張元勳回憶,這一次《紅樓》編輯部幾乎是全體動筆,由十三位校園詩人集體高唱一曲《五四之歌》,“真可謂氣勢不凡!”“而這一組組詩尚未排印之先就被北大詩歌朗誦團突擊排練,成為一出動人的大型詩朗誦表演。於1957年5月4日的晚上,在北大東操場五四營火晚會上與火炬傳遞同時隆重演出。……整個操場頃刻之間變成一個火炬的海洋、光明的海洋、熾熱的海洋、呼嘯的海洋!而詩朗誦便在高音麥克風里昂揚響起!”張元勳:《北大往事與林昭之死》,收入《沒有情節的故事》,頁527。——
在五月,我的心情更加明朗
就像我頭頂上的天空一樣。
在火的三十一天裡
我覺得自己長得更快
就像童話中的人物
不是一年一年地長,而是一天天地長!
我向往震撼世界的五四運動
也羨慕流血的一二·九
但是,我更愛我們這個時代,
——共青團馳騁的年代。
幾十年後,或是一百年後,
我們將坐在青青的草地上
給二十一世紀的青年
講我們共青團豪邁的故事
那時候,我
也許成了一個老共產黨員
(或者,在共產主義的天氣裡,黨已經消亡)。
五月,我的心情更加明朗
我真想
和我的每一個同志親吻
合唱我們最喜歡的歌子
從傍晚一直到天亮!馬嘶:《給我的共青團》,《紅樓》1957年第3期。
這更是一次浪漫的烏托邦的政治激情的噴發:用的是讚歌的形式。但誰也沒有料到,另一種形態的政治激情的噴發,正悄悄地接近。
這時的《紅樓》編輯部卻瀰漫著一種離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