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押的滿懷戾氣都宣洩在無辜的百姓身上。
達延騎兵抹掉臉上的偽裝,現出深深的輪廓,目光掃過繁盛華美的盛都,眼神裡盛滿驚豔貪婪和暴戾。
已經轉入歇業狀態的蕭氏及其附屬家族的無數商鋪,今夜都點著燈,聽見巨響後下了門板,那些往日裡兢兢業業,逢人便笑的掌櫃、小二、賬房……都一身黑衣,滿身精悍,魚貫出門。
往日裡用來拉車的馬被拉出馬廄,去掉偽裝,匹匹高大神駿。
翻身上馬便成了騎兵,每條街上都有幾家這樣的店鋪,匯聚在一起便成了黑色洪流。捲過內城的每一條河流。
蕭家大宅地底軋軋開啟,黑壓壓的人頭如潮水奔湧而出,第一時間和留守在那裡的血騎撞在了一起。
雪夜的寂靜被火光、蹄聲、刀聲驚破。
盛都百姓的安眠被獰笑、喊殺、慘叫、撞門聲驚破。
沒有計劃,沒有目標,沒有組織,只有一群被放出深淵的虎狼,縱橫在盛都最中心城池的最中心處,所經之處,唯殺而已。
殺。
要在最短時間內,造成盛都最大的混亂,造成盛都百姓最大的恐慌,造成對盛都的最大破壞。
才能最快地摧毀盛都,摧毀皇族和朝臣的意志,獲得最後的勝利。
盛都府被衝擊。
應少尹下令,第一時間加固大牢,著人去宮中報信,派出一大部分衙役保護鄰近百姓,自己帶著一部分衙役固守府衙。
六部官署被衝擊,因為沒有太多士兵看守,第一時間被放火燒燬。
學宮被衝擊,太廟被衝擊,無數道觀廟宇燃起大火。
所有保皇派系的重臣官員宅邸都是被重點照顧物件,其中大學士和尚書們的宅邸,由蕭家子弟們親自率人前去。
一路順利的亂黨,卻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重臣幾乎都不在家,在家的都是自己有家將的,第一時間便組織了防線對抗,高牆深院,易守難攻,絆住了蕭家人的腳步。
蕭立衡,自己親自站在容府門前。
他聽著不遠處長明街上的哭喊喧擾之聲,伴隨著兇徒們粗豪的笑聲和達延騎兵腔調古怪的喊叫,隱約還能聽見慘叫和刀劍入肉的悶響,乾脆,利落,連慘叫都戛然而止,節奏明快,令人愉悅。
他唇角浮現一絲淡淡笑意。
看著從門後陰影裡緩緩走出來的老人。
容麓川。
當朝首輔,披著大氅,站在門檻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階下的人。
雖然站在階下,但這人已經不是階下囚。
而且他今日挾威而來,如果不順意,大抵也要把他變成階下囚。
蕭立衡對他展開微笑,道:“首輔似乎並不很意外?”
容麓川淡淡道:“畢竟你蕭傢什麼都做得出來。”
“所以還是姜老而彌辣,只有首輔才目光如炬。”蕭立衡笑道,“如鐵慈小兒,在今夜之前,還在沾沾自喜,以為當真一舉扳倒我蕭家。卻也太是小瞧天下英雄。”
“天下英雄她小沒小瞧,老夫不知道。”容麓川平靜地道,“不過她並沒有小瞧你蕭家。”
“哦?”
“她只不過是對你們蕭家的無恥估量不足罷了。畢竟不是誰都幹得出勾結外族壞我國人的事來的。”
蕭立衡眉梢微微一抽,隨即便笑了。
“是啊,想必她也沒想到,容老夫人幹得出給敵人開啟城門的事來。”
天地間唯餘雪落之聲。
容麓川的臉看起來沒有變化,只是那門簷的陰影像是畫在了他臉上,一動不動。
半晌他道:“當此緊迫之時,你尋老夫何事?”
蕭立衡眼底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