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儺之儀前一日,宇文護以“稱天王不足以威天下”,聯名多個大臣上書,懇求天王宇文毓既皇帝位,改元建年號。
宇文毓固讓未果,遂於大儺之儀後,向天下人宣佈稱皇帝,立貴妃獨孤氏為皇后,大赦改元。山呼萬歲下,宇文毓攜了獨孤皇后的手,徐徐步上御座。其後緊緊地跟隨著他“碩果僅存”的幾位貴嬪,簇擁著他們二人,在御座後的席位上站定,陪同著一起觀禮。
只是,獨孤皇后無喜,眾嬪眼見獨孤氏封后亦無怒,所有人都是面無表情的,就連剛剛稱帝,俯仰天下的宇文毓,雙目也是無神空洞的。只因為他根本就無法俯仰天下,他所能見到的,就只有起雲殿裡頭巴掌大的天空罷了。
前日,大冢宰以正陽殿年久失修需要重新翻修為由,“恭請”宇文毓遷入後宮中廢棄的“起雲殿”居住,那起雲殿不過是一進一出的小宅院,把後門封死,左右兩邊的偏殿也都全部用磚砌死,只留給他一間房以及極小的院落,夜裡,只見烏雲不見月,白天只聞鳥聲鳥不來。
今日所謂的稱皇帝皇后,也不過是給天下人做做樣子罷了。
宇文毓的臉色很白,宇文護餵了他一種藥,所有的武功盡廢,此舉自是給看守他的守衛省卻了不少麻煩。宇文護之所以留下他的性命,不是心懷仁慈,他只是為了獨孤信的兵符考慮,他還不想和獨孤家徹底翻臉,是以就算宇文毓被禁錮,他還是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而獨孤貴妃則榮升為皇后,成為一國之母。
宇文護以為此舉能夠穩住獨孤家,讓他們不至於生出造反之心,殊不知,虎符根本就沒在他們的身上,就算他們有此心,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在宇文護的大冢宰府裡陪著宇文邕歇了兩日,宇文護把宇文邕留府觀察了兩日,或許是覺得宇文邕果然是一個成不了氣候的紈絝子弟,根本不足以威懾他,最終將他放回魯國公府去了。而我,雖然有一百個不情願,卻還是不得不趁著今日大儺之儀繼續留在宮裡為他“打探”虎符的下落。
我就這樣站在宇文毓的身後,若是我,能活一日是一日,就算是軟禁,我也無所謂。可是宇文毓不同,我不明白像他這樣自傲、自以為是的人為何會甘願做這樣一個堪比清朝光緒帝的傀儡,在我與他的相處中,我覺得他是一個受不得半點委屈和羞辱的男人,他根本不懂得忍辱負重,他應該是一個寧死也要拼個魚死網破的人。
現在,他沒有了武功,沒有一點人身自由,甚至連個三歲剛剛學走路的孩童都不如。可是他卻甘願像個桎梏一樣,任由宇文護擺佈。
我很想離他遠一點,雁貴嬪、侯貴嬪他們或許並不知宇文毓伏擊宇文護的事,但是宇文毓事敗之後,定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我有些不確定他之所以把自己的性命留到現在會不會是想拉著我同歸於盡。
神采飛揚的宇文護讓我只管寬心,但我卻成日有些惴惴的,他事情那麼多,他確定憑他的一雙眼能夠眼觀六路,保證我不被宇文毓暗害?
只不過,一直到儺舞結束,夜宴開始,我身前的宇文毓都沒有任何行動,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過頭來看我一眼,甚至應該說,自始至終他都保持著同一坐姿,沒有說一句話。
夜宴群臣,乃是大儺之儀的最後一項。
冬日裡本來就天黑得早,當宮女太監將宮燈掌起時,眾大臣已經按照官階次序落座,宇文護單獨設了一座,就坐在宇文毓和獨孤皇后的下首左邊,我和侯貴嬪、雁貴嬪與之相對。
我緊張了一整天,到此刻已經覺得疲憊,尤其是見到面前豐盛的佳餚時,緊繃著的弦終於一下子全部都鬆弛下來,只因現在離宇文毓也有幾步之遙,就算他真有心要殺我,沒有武功的他,只怕要難許多,宇文護就坐在我對面,料來他也會護我周全。於是,歌舞一起,眾人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