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的手伸過來,勾起了我的下頜,他的一雙星眸脈脈地盯著我,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從前只是叫我小娘子、姑娘,頗為疏離,只是今日卻時不時地在稱呼我時冠上了“我的”二字,就連宇文邕誤會我與他關係時,他也不加辯駁,算是預設。
他想要我要求他的專寵?或是名分?我腦袋抽了才會如此吧,他日後只會娶獨孤伽羅一人,而獨孤伽羅又是以善妒聞名的,我若現在和他有什麼感情瓜葛,獨孤伽羅非殺了我不可。我只求自己能夠平平安安,只求他能夠幫助宇文邕除掉宇文護,我可以是楊堅的朋友,是他的軍師,獨獨不該和他有感情牽連。
我把頭別了過去,假裝沒有領悟楊堅曖昧的意思,沉聲道:“公子能答應我這些,阮陌就心滿意足了。不敢另作他想。”
楊堅輕輕一笑,“沒想到我的阮陌也有偉大的時候,哎,一想到姑娘幫我,就只是為了救宇文邕,我心裡頭可有些不是滋味呢。”然而楊堅畢竟不是醋意十足的宇文毓,說完之後,他便爽快地伸出手來明誓,“我楊堅對天起誓,在我有生之年,絕不反叛大周,立為帝王。若違此誓,就教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如何?”
他說得極其簡略,我聽了之後卻只覺得不對,“我是說宇文邕有生之年……”
話還未說完,就被他搶白,“這樣的誓言應該更教你放心才對吧?我若死了,還如何造反?何必以彌羅突起誓?”也不知他對這誓言當不當真,他說完之後,當即就又躺平身子和衣睡下,“明天一早,我就找人送信進京。早些睡吧,明早我們就回漢中。”
我一時啞口無言,倒是一下子忘了回應他,只是想起楊堅的下場,記得有人說楊堅是被其子暴君楊廣殺死的,這算不算是不得好死呢?他今日立的這個誓言還真是一語成讖。
這一下,我躺在床上,過了好久才睡著,睡夢中我感覺到自己正推著一輛車在泥濘裡頭前行,那輛車叫做歷史。
…
輾轉回到漢中時,已經是小半個月後了。
楊堅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剪了些頭髮貼在唇下,這一路都化妝成長鬍子的中年郎中,又讓我去了女裝,作童子打扮。我身材原本就瘦小,作這樣的打扮倒也十分合適。
宇文邕為我和他準備的銀錢倒也十分充裕,一到光義縣城,楊堅便尋了一家不錯的旅店安頓下來。
這一路行來,走走停停,為防追兵而曲線前進,但實際上並沒有看到追緝楊堅或我的告示,宇文護並不知兩枚虎符已經在我和楊堅手中,只當我和楊堅是無名小卒,而他想來事情繁多,並沒有什麼閒情雅緻來對付我們。是以我和楊堅才能這樣光明正大地住進縣城。
楊堅告訴我,其父楊忠當初帶領親兵百人由漢中入秦嶺一代,隱匿於山林之中,往來村落城鎮之間,專做些劫富濟貧的事,深得當地百姓稱道,秦嶺一代,許多窮人便轉入秦嶺,投奔於太平寨,到底是嫡出的將門,和一般烏合之眾十分不同,太平寨紀律嚴明,模式也與正規軍十分相似,操練和耕種並行,基本能自給自足,是以短短三年,已經彙集有五、六萬人之眾。
當初獨孤信遣散五千親兵,楊忠率領主力藏於秦嶺,其他各部散落各地,互相之間並不知曉下落,只是與楊忠通氣。楊忠死後,帥印交由楊堅二弟楊整掌管,與其餘各部聯絡的事就也由楊整繼承。如今,楊整一死,帥印由楊堅三弟代管,想來那些人的聯絡方式也在楊堅三弟的手中。
要出師京城,必須把虎符合二為一,然而,要糾集各部,必須有帥印和知曉其餘各部的下落,那麼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楊堅的三弟,想辦法讓他心甘情願地交出帥印。
………
只是,楊堅出門打探了一天,回來時不禁面色凝重,頗為憤憤地說道:“這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