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老師,我能不能不說?因為我……&rdo;她剛說這幾個字就已聲淚俱下,那雙驚恐和企盼連在一起的目光一直盯著我。
不知怎的,我的眼淚跟著奪眶而出。我說:&ldo;行,你……可以走了。&rdo;她真的如釋重負地走了,而我同樣感到心頭如卸泰山。這樣的情況,在我對幾十所大學的採訪中時有發生。有時極想得到&ldo;非同一般&rdo;的素材,而常常又慶幸被某個同學拒絕採訪,這種矛盾幾乎一直交織著我完成這部作品的整個過程。
貧困生們不愛向外人坦露自己的物質貧困真情,是個普遍現象。這裡面既有他們自尊的一面,也有社會和別人用另一種眼光看待他們的因素。中國人歷來好面子,它既有積極的一面,同樣也有消極的一面。正是這種沉重的心理負擔,使得一些學校和團組織想伸手幫助這些貧困生,可反而工作特別難做。如政府和社會每年給予學校一定的貧困補助,但有些貧困生你怎麼追他(她),他們就是不寫申請,弄得學校和團組織無可奈何。這種結果常常使一些本來十分需要幫助的特困生反而不能得到應有的資助。可是這些貧困生又怎樣說呢?
有位女同學對我說,她說她寧願少吃少穿,就是不願意讓人知道我是貧困生或者特困生,那樣就等於當眾把我的衣服給扒光了,我無法忍受,無法再抬起頭走路。
我問這是為什麼。
她搖搖頭,說這種心理感受旁人是無法體味的,說也說不清。
我想可能。
一天,我在某省採訪一位師範學院的貧困生,這位同學在講述自己的往事時,坐在一旁的那位陪我出來採訪的省學聯主席某小姐突然失聲哭泣起來,當時我不知所然,直到房間裡剩下我們倆人時,這位女同學才對我說,她其實也是個貧困生,而且其程度應該列入&ldo;特困&rdo;行列。在我一再懇切要求下,她簡單地給我講了自己的經歷:她也生活在一個貧困地區,父親是當地鄉幹部,因為父親懂得讓孩子讀書的道理比其他農家人多些,所以父親一直支援她和一個哥哥、一個妹妹上學。可就是因為要供3個兒女上學,他們家後來變得比別人家更貧困了。她說她當鄉幹部幾十年的老父親沒有穿過一件毛衣,現在身上的那件是作女兒的她得了第一筆獎學金後給買的。家裡沒有一件家電,是她畢業後到了團省委當駐會學聯主席每月有300元補助後剛給買了一臺小彩電。她說她家開始一直認為她的哥哥能考大學,可是哥哥考了三年就是沒考上。她女兒家一個,開始家裡並沒有把她和妹妹讀書放在心上。
她說她上學時一直很自卑,上高中時要到離家七八十里外的地方,每次從家出來,先得走四、五里路,再搭別人的煤車,顛顛簸簸好幾個小時才能到學校。當時她心裡十分清楚上高中就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什麼苦都不在乎。上大學時因為家窮,她便報了農大。起初到大學時就很自卑,後來看看周圍的同學跟自己一樣窮,於是慢慢自己有了些信心,也當上了班幹部、入了黨。可苦日子還得過,在大三時,妹妹和一個表妹也到了農大上預科班,她們沒有補助,於是姐妹三人就吃她那張飯卡上學校發的每月90塊錢。所以只能天天吃些饅頭,菜根本買不起。她們就自己隔一兩天上學校門外的小攤上買回一棵圓白菜,放入小鋁鍋內煮,沒有一滴油,就這麼著3人過了一年,直到她畢業……
這期間她也打過工,但平時因為她是學生會主席,社會活動很多,只能在假期裡出去做工,只要有錢賺的活什麼都去幹,沿途做小買賣什麼的她都幹過。只是這些事她從來沒對人說過。她說我是唯一知道她&ldo;陰暗面&rdo;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