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石橋,走到小石橋,再往前走,一盞路燈都沒有。三角梅香透了半條街,老時光零零星星地堰塞在牆壁夾角處,再輕的腳步聲也聽得見。
流浪狗蜷縮在屋簷下舔爪子,虎皮大貓攆耗子,嗖嗖跑在青石板路上畫&ldo;之&rdo;字……遠遠的是一晃一晃的手電筒光圈,那是零星的遊人在慢慢踱步。
整條五一街安安靜靜的,一家鋪面都沒有,一直安靜到盡頭的文明村。
我和路平都愛這份寧靜,分別在這條路的盡頭開了小火塘。
火塘是一種特殊的小酒吧,沒有什麼卡座,也沒舞臺,大家安安靜靜圍坐在炭火旁,溫熱的青梅酒傳來傳去,沉甸甸的陶土碗。
木吉他也傳來傳去,輕輕淡淡地,彈的都是民謠,唱的都是原創。
尋常的遊客是不會刻意尋到這裡的,故而來的都是偶爾路過這條小巷的散客。他們行至巷子口,覓音而來,輕輕推開吱吱嘎嘎的老木頭門,安安靜靜地坐下,安安靜靜地喝酒聽歌。
那時候沒有陌陌和微信,沒人低頭不停玩手機。
那時候四方街的酒吧流行一個泡妞的四不原則: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不要臉。
火塘小酒吧也有個待客四不原則:不問職業,不問姓名,唱歌不聊天,聊天不唱歌。這裡不是四方街酒吧街,沒人進門就開人頭馬,大部分客人是一碗青梅酒坐半個晚上,或者一瓶瀾滄江矮炮坐一個通宵,他們消費能力普遍不強,我們卻都喜歡這樣的客人。
他們肯認真地聽歌。
路平的小火塘叫d調,青石磚門楣。
我的,叫大冰的小屋,黃泥磚牆壁。
小屋裡發生的故事,三本書也寫不完。
遊牧民謠在這裡誕生,26任守店義工在這裡轉折了自己的人生。
數不清的散人和歌者在這裡勒馬駐足,李志在這裡發過呆,張佺在這裡撥過口弦,李智和吳俊德在這裡彈起過冬不拉,萬曉利在這裡醉酒彈琴泣不成聲。
時無俗人論俗務,偶有遊俠撒酒瘋。
支教老師菜刀劉寅當年在小屋做義工時,曾寫過一首歌。
《大冰的小屋》
月光慢慢升起,扔出一枚菸蒂,靜靜地呼吸
一個女人離去,留下落寞背影,碎碎的繡花裙
昏暗的燈光裡,點上一支雙喜,滿地空酒瓶
一個男人闖進,穿件黑色風衣,背起滿臉鬍鬚
……
人群都已散去,門環的撞擊,清脆的聲音
大冰的小屋,一切都很安靜,你我沉默不語
大冰的小屋,一切都是安定,世界陪我一起
大冰的小屋,總有人離去,我們依然在這裡
……
時光荏苒,眨眼帶走許多年,房租從四位數漲到六位數,麗江的民謠火塘日漸凋零,從當年的上百家到當下這唯一的一家。
小屋是最後一家民謠火塘,不用麥克風不用音響,只唱原創民謠。
有人說:小屋是麗江的一面旗,不能倒。
當然不能倒。於我而言,它哪裡僅是間小火塘,它是一個修行的道場,是我族人的國度,哪怕有一天我窮困潦倒捉襟見肘了,捐精賣血我也要保住這間小木頭房子。
按理說,佛弟子不該執念於斯,可我有九個理由守住它、護持住它。
給你講一個最遙遠的理由。
就從歌裡的那個穿繡花裙的女人說起吧。
那個女人叫兜兜,眉目如畫,是我見過的最白的女子。
兜兜臉色白得透明,白得擔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