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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後,電話又來了,直接掛吳悠的手機,當然還是黃必壽。

「吳副你回來吧。」他的口氣已經和緩下來,「我這裡有要事得勞你省領導大駕,比較急,趕緊回來商量一下。」

「我在開會呢。」

「讓他們鄉裡幹部接著開。他們知道怎麼辦。」

吳悠關上手機,好一會兒一聲不響。

她還能怎麼辦?

4

應當說,經過共事之初的磨合後,吳悠和黃必壽彼此相處總的還是不錯的,並不老有那麼多火藥味。黃必壽這種人再怎麼惡劣,再怎麼會罵人,也知道吳悠不是他可以罵的。所謂「省領導」純為調侃,吳悠來自省直,背景特殊,黃必壽哪裡可以不正視?能夠當縣長這麼大的官,他還什麼不知道?

不罵人的時候,黃必壽喜歡調侃。這人的好處是不光調侃別人,也調侃自己。他自稱「責任意識比較強」,特別說明,他所謂的責任意識就是格外熱愛自己頭上的烏紗帽。為什麼?因為來之不易。黃必壽起自下層,幹過劁夫,在基層摸爬滾打,挺不容易的。大學畢業分配到鄉畜牧獸醫站那會,他落魄得很,他的直接領導是站長,那人是土獸醫出身,沒讀過幾天書,對新來的大學生非常提防,唯恐其篡位奪權。當時站長出門辦事總是仔細地把站裡的每一個抽屜上好鎖,所有的鑰匙隨身帶走,特別是本站的公章永遠攜帶在身邊,站裡的一紙一筆,都絕對不容黃必壽染指。黃必壽自稱那時年輕,傻帽兒一個,最羨慕的就是站長,對當官充滿嚮往,決心努力學習,認真工作,假如有一天能頂個站長的烏紗帽,掌管一大串鑰匙,把一枚公章別在自己腰帶上,那真是心滿意足了。

「哪裡敢想還有今天?」他說,「所以能不熱愛這頂帽子,責任意識不強行嗎?」

吳悠發現一些嚴肅的話題在這人這裡另有其表述方式,傾向於粗鄙,一如其語言。黃必壽說,對自己的烏紗帽光知道熱愛不行,還得知道怎麼熱愛。怎麼熱愛?其實就四個字,叫負起責任。一個縣長要負起責任,有時就得罵人,不罵不行,當然也不能亂罵,要掌握好分寸。黃必壽罵人掌握什麼分寸呢?就是罵該罵的人,例如貪贓枉法的幹部,拿縣財政發的工資,不給他黃縣長認真工作的人,這些人不罵怎麼行?還有另外一些人,拿縣財政的工資,願意幹活,但是本事太差,幹不成活或者幹不好活,這也得罵,或者不叫罵,叫「嚴格要求」。但是有一些人不能罵,或者說不好罵,例如上級,吳悠這樣的省領導,還有廣大人民群眾。

黃必壽對吳悠發表如此重要講話,原因是吳悠向他提意見,希望縣長尊重他人,有問題可以指出,要求可以嚴格,但是不要罵人,使幹部感情上蒙受傷害。黃必壽還是那句名言,說自己「嘴是臭的,心是好的」。他感嘆道,在本縣裡他只怕兩個人,一個是縣委書記,書記是一把手,管著他。另外他怕的就是吳悠,因為吳悠來頭大,特別優秀還特別敢提意見。

有一天是縣長接待日,吳悠去所掛鉤的浦灣鄉接待群眾。剛剛接待了兩個,突然手機鈴響,小姑子從省城打來了一個告急電話。

「嫂子能趕緊回來一下嗎?」

家裡出了事。吳悠的丈夫在醫院當醫生,上午上班時讓一輛摩托車撞了,萬幸的是性命無虞,但是身體多處擦傷,並有輕度腦震盪,現在躺在醫院觀察室裡。吳悠的兒子還在上幼兒園,平日一直是父親接送,丈夫這一出事,小孩上學成問題了。吳悠的丈夫急急忙忙從醫院裡給妹妹打電話,交代她關照孩子。但是偏巧單位安排他妹妹出差,明天就得走,這可怎麼辦呢?

吳悠呆了。她一看窗外來訪老鄉已經坐了一排,這時候哪走得了?她硬著頭皮告訴小姑子,她這邊給事情纏住了,她會儘快處理清楚,最晚在今天夜間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