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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T大欣賞荷塘秋色的人就只有李烈,在1999年以前,這個風華正茂面容清秀的年輕人像一隻嗅覺靈敏的大狗以一帆風順的生活姿態昂揚於世界科技最前沿的矽谷,總能捕捉到最迅捷的資訊,也總能隨機應變。
但是,命運是很奇怪的東西,2000年10月末的北京T大荷塘邊,李烈看著腳邊蹲著的未央央清晰的髮際線忽然發現自己失去了敏銳的嗅覺,他清醒的頭腦忽然變得混沌不清,他扎煞著雙手變得就像幼兒園裡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的孩子一樣不知所措,為使自己的判斷力迴歸,他一邊觀察一邊等著未央央開口。
未央央看著地上的六枚銅錢說:水雷屯,萬事開頭難!
未央央的話像一把裝進褲兜的尖錐,李烈的苦思突然就露出了頭兒。按著李烈的習慣,他總是不急於發言,他總是在觀察,在審時度勢,他期待她的下文,看看她還能說些什麼來證實她剛才所說的不是巧合,但是,她看起來只是自言自語。這讓李烈懸起的心忽然便如遠處落葉凋盡的柿子樹上孤零零的迎風晃動的那枚幹柿子,在北京的殘溫剩暖裡,被陰霾的天空再次厚重壓抑。
那時的殘荷頹立與李烈剛剛的心情就像是同一根藤上的苦瓜,有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默契。微風輕吹,對於與陌生人的忽然偶遇,他們都有著不同一般的去意遲遲,他們都規避著對方幽深的目光,他們也都深知對方的猜測與好奇。
李烈的好奇在於難道她真的洞悉一切?如果不是,巧合又真的如此神奇?
未央央起身後那張跟那時的天空一樣凝重的臉讓李烈在腦子裡開始飛快地搜尋一個恰當的形容詞來描述一下,中文英文都行。裝相?神經?他蒐羅了一圈,最後腦子裡蹦出一個詞:故作深沉!她像是算命先生判斷出了他心裡的隱痛,也像最冷漠的醫生告訴病人你得的是絕症,更像一個法官宣判了一個引人唏噓的結果。總之,他不喜歡她的洞悉或是巧合。他討厭這樣的相遇,讓他處於下風,他不喜歡。但他無能為力,就像他此前一年來的許多經歷一樣,他無能為力於北京的大氣汙染如此嚴重,他無能為力於北京的交通如此擁堵,他最無能為力於自己回國後猛然間的能力衰退。當時代在悄悄進步時,當國人的工資已經翻了幾倍幾十倍的時候,李烈在擁有了豪宅名車後忽然之間變得很貧窮,他重新回到了起點。
屯。《易經》的第三卦,這個李烈知道。萬事開頭難,李烈也知道。但是,這句話由初次見面的未央央說出來,李烈卻忽然間不知所措。所以那天,李烈儘量控制著也許是被人看穿心事的尷尬故作淡定地說:下一卦也許否極泰來。
未央央眼光微閃,她明顯地是在觀察李烈,如同李烈也在觀察著她一樣。他們都有著黑漆漆的眼眸,既亮又深,李烈甚至在她的眼中發現了自己,她忽然歪了歪頭像個孩子般詭笑著說,一切剛剛開始。
李烈更加痛恨這次相遇,他討厭這個女孩子的詛咒,她的眼光更讓李烈尷尬。她的神情讓他看不出究竟是很偶然的在跟他開一個玩笑,還是她就是知道他,就是在嘲笑他的欲蓋彌彰?他開始觀察她了,她站在迎風擺動的垂柳之下,單薄的身軀裹在天空一樣藍的外套裡,厚重順滑的長髮垂在腦後,風拂過,幾綹髮絲在額前,潔淨的臉上似睜非睜的眼,並不挺秀的鼻與淡淡暈開的眉,如同深秋裡一朵正在倔犟掙扎著開放的小小雛菊。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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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這個校園裡的許多學生沒什麼不同,李烈想,樸素的外象包藏著高傲孤獨的靈魂,她認為自己與眾不同,但是卻走著與眾大同的路。他們可能熱情如火,但是在陌生人面前卻又顯得矜持而優雅。他們真是太有教養了。他變得正常起來,腦細胞在高速活躍,他覺得她秀氣樸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