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鞘,驟然失去對手,一陣輕鬆之後,殷監正不喜反憂,摸不透看不著的對手,豈不是最可怕?
但無論如何,若能緊緊把持兵權在手,湛王文武風華盡展於天下,便是眾望所歸了。
此時天帝目光落在了夜天凌靜肅的神情中,臉上忽而浮出一笑,越發顯得唇角那皺紋更深,“你的意思是兵攝西域?”
“對,兵攝。乘此勝勢,整兵過境,以示軍威,告誡西域諸國不要有異心妄動,否則突厥便是先例。”
“兵攝,過硬了些,駐軍甘州,讓湛王出使吧。”天帝重新閉上眼睛:“你們可有異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殿中片刻的靜默之後,天帝抬手,孫仕輕輕躬身,眾人跪安後依次退出宣室。
站在致遠殿的臺階上,鳳衍看著凌王修挺的背影在落日的金光中從容遠去,向來寵辱不驚的眼中泛起幾許深思。幾十年朝堂風雨,他太瞭解天帝了,只是此後,是否也能像瞭解天帝一樣把握凌王的心思?
“讓湛王繼續統領兵權,震懾西域?”簡慢而陰柔的聲音,在汐王府的靜室中微微迴盪,似乎並不著太多的力,卻叫人聽了心裡像被塞進一把冰雪,許久之後仍有絲絲涼意,凝聚不散。
胡三娘慵然倚在近旁,紅羅纏腰,長絹逶地,勾勒出妙曼的身段,一雙深深美目如絲如媚,她悄聲打量著。說話的人坐在汐王對面,一身灰衣潔淨講究,身形削瘦,言行之間毫無情緒牽動,似乎不論談到什麼事都是一副平波無瀾的表情,與此相比,那隻扶在案上的手倒反而更能表現主人心中真實的想法。
淨白細潤的手,保養得極好,此時修長的中指緩緩叩著桌案,食指卻微微彎曲與拇指抵在一起,因用力而使原本柔和的骨節略微突起,這表示手的主人正在思考一個難題。
過了會兒,那灰衣人略一抬眸,一雙狹長而妖媚的眼睛閃過,波瀾湧動的明光幾欲刺目,雖是稍縱即逝,卻讓那張原本平淡無奇的臉瞬間神姿迥異,生出誘人的蠱惑。胡三娘呆了片刻,一直替汐王揉著肩頭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停,心底竟泛起一股涼意。若這雙眼生在了女人身上,不知能顛倒多少男子,勾攝多少神魂,只是生在這樣一個男子身上,總叫人覺得不安,是太妖異了,連她這見慣風月的人有些都受不住呢!
“殿下,”那人再開口說話,分明是謀士的身份,語氣中絲毫沒有對主上的恭敬,“你難不成是想和凌王爭這一份兵權?”
夜天汐正看似漫不經心地把弄著一柄烏鞘短劍,“兵權是什麼份量,莊先生難道不知道?”
莊散柳似乎冷笑了一聲,笑無笑顏,連那絲略帶譏誚的冷聲都叫人聽不太清,“我早就提醒過殿下,不要從凌王手中打兵權的主意,別說是你一個,就算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抵不過一個凌王。”
“哦?”夜天汐像是對莊散柳這幅態度已見怪不怪,倒不十分在意:“此話未免言過其實了吧?”
莊散柳眼簾微垂,一刃妖冶的鋒芒瞬間隱下:“夜天凌三個字,在天朝將士眼中是戰無不勝的神,是他們崇拜追隨的軍魂,什麼聖旨虎符,在凌王面前不過是一紙鑲了金的空文,一塊雕的好看點兒的石頭罷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殿下難道至今對自己的對手還這麼不瞭解?”
夜天汐皺眉:“難道就這麼看著兵權旁落,無動於衷?”
莊散柳面無表情,一張臉靜如死水,只無法隱抑的是眼中幾分嘲弄:“殿下想怎麼動?論軍功,你不及凌王,手中唯有京畿衛尚可一用;論聲望,你不及湛王,對閥門仕族毫無影響力;便是單論出身,你還不及濟王,定嬪娘娘在宮中三十年了,若不是去年冊封殷皇后天帝加恩後宮,到如今也只是個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