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作起這大風,將那碎石,乘風亂飛亂舞,可憐把那些千餘人馬,一個個——
石打烏頭粉碎,沙飛海馬俱傷。人參官桂嶺前忙,血染硃砂地上。附子難歸故里,檳榔怎得還鄉?屍骸輕粉臥山場,紅娘子家中盼望。有詩為證:
人亡馬死怎歸家?野鬼孤魂亂似麻。可憐抖擻英雄將,不辨賢愚血染沙。
大聖按落雲頭,鼓掌大笑道:“造化,造化自從歸順唐僧,做了和尚,他每每勸我話道:千日行善,善猶不足;一日行惡,惡自有餘。真有此話我跟著他,打殺幾個妖精,他就怪我行兇。今日來家,卻結果了這許多獵戶。”叫:“小的們,出來”那群猴,狂風過去,聽得大聖呼喚,一個個跳將出來。大聖道:“你們去南山下,把那打死的獵戶衣服,剝得來家洗淨血跡,穿了遮寒;把死人的屍首,都推在那萬丈深潭裡;把死倒的馬,拖將來,剝了皮,做靴穿,將肉醃著,慢慢的食用;把那些弓箭槍刀,與你們操演武藝;將那雜sè旗號,收來我用。”群猴一個個領諾。
那大聖把旗拆洗,總鬥做一面雜彩uā旗,上寫著“重修uā果山復整水簾洞齊天大聖”十四字,豎起杆子,將旗掛於洞外,逐日招魔聚獸,積草屯糧,不題和尚二字。他的人情又大,手段又高,便去四海龍王,借些甘霖仙水,把山洗青了。前栽榆柳,後種松楠,桃李棗梅,無所不備。逍遙自在,樂業安居不題。
卻說唐僧聽信狡性,縱放心猿,攀鞍上馬。八戒前邊開路,沙僧挑著行李西行。過了白虎嶺,忽見一帶林丘,真個是藤攀葛繞,柏翠松青。三藏叫道:“徒弟呀,山路崎嶇,甚是難走,卻又松林叢簇,樹木森羅,切須仔細,恐有妖邪妖獸。”你看那呆子,抖擻精神,叫沙僧帶著馬,他使釘鈀開路,領唐僧徑入松林之內。正行處,那長老兜住馬道:“八戒,我這一日其實飢了,那裡尋些飯我吃?”八戒道:“師父請下馬,在此等老獵去尋。”長老下了馬,沙僧歇了擔,取出缽盂,遞與八戒。八戒道:“我去也。”長老問:“那裡去?”八戒道:“莫管,我這一去,鑽冰取火尋至,壓雪求油化飯來。”
你看他出了松林,往西行經十餘里,更不曾撞著一個人家,真是有狼虎無人煙的去處。那呆子走得辛苦,心內沉吟道:“當年行者在日,老和尚要的就有。今日輪到我的身上,誠所謂當家才柴米價,養子方曉父娘恩。公道沒去化處。”卻又走得瞌睡上來,思道:“我若就回去,對老和尚說沒處化,他也不信我走了這許多路。須是再多幌個時辰,才好去回話。也罷,也罷,且往這草科裡睡睡。”呆子就把頭拱在草裡睡下,當時也只說朦朧朦朧就起來,豈走路辛苦的人,丟倒頭,只管睡起。
且不言八戒在此睡覺,卻說長老在那林間,耳熱眼跳,身心不安,急回叫沙僧道:“悟能去化,怎麼這早晚還不回?”沙僧道:“師父,你還不曉得哩,他見這西方上人家僧的多,他肚子又大,他管你?只等他吃飽了才來哩。”三藏道:“正是呀,倘或他在那裡貪著吃,我們那裡會他?天sè晚了,此間不是個住處,須要尋個下處方好哩。”沙僧道:“不打緊,師父,你且坐在這裡,等我去尋他來。”三藏道:“正是,正是。有沒罷了,只是尋下處要緊。”沙僧綽了寶杖,徑出松林來找八戒。
長老獨坐林中,十分悶倦,只得強打精神,跳將起來,把行李攢在一處;將馬拴在樹上,取下戴的斗笠,插定了錫杖;整一整緇衣,徐步幽林,權為散悶。那長老看遍了野草山uā,聽不得歸巢鳥噪。原來那林子內都是些草深路小的去處,只因他情思紊亂,卻走錯了。他一來也是要散散悶,二來也是要尋八戒、沙僧。不期他兩個走的是直西路,長老轉了一會,卻走向南邊去了。出得松林,忽抬頭,見那壁廂金光閃爍,彩氣騰騰,仔細看處,原來是一座寶塔,金頂放光。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