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願退位以讓,北堂繁當即領了令箭,出城應戰去了。
他出城“送死”,王宮裡已經開始商量,如果一定要割城池的話可不可以討價還價,以割幾座為最低限度,獻上多少珠寶金銀以求免禍,一群內臣為這個數字吵了大半夜,天亮的時候聽見外間喧嚷,還以為西梁大軍終究打進王城,嚇得魂飛魄散四處找地方躲藏,結果在凳子底,桌子底,床底紛紛被士兵拉出,隨即北堂繁被眾人喜氣洋洋的接了進來,稱西梁已經退兵。
北堂嘯哪裡肯相信,親自上城樓去看,結果發現西梁軍果然退出十里,撤開了對衡京的包圍圈。
據說是英明的德王爺,不顧個人生死安危,單身夜闖敵營,一番滔滔高論,“感化”敵軍主將,自願退兵。
當然,這番話除了啥也不懂的百姓,是沒有幾個人相信的,但是無論如何,兵退了,是大家眼見的事實。
眼前危機一解,北堂嘯大忪一口氣,對北堂繁倍加讚譽,金銀賞賜源源不斷,早先的王位承繼卻一字不提。
他不提,卻自有人記得,第二日北堂繁便王袍加身,直上金鑾殿,“接叔叔王位也。”
北堂嘯當時起床,赤腳奔出大殿,看見跟著北堂繁前來接任王位的大臣,足足佔了朝廷重臣的十中之九,這一驚手腳冰涼,才明白大勢已去。
當日北堂繁就在中川臨光殿接中川王位,奉北堂嘯為太上王,遷宮嘉德殿,隨即大赦全國,減免賦稅,撤去因為西梁大軍壓境都臨時徵召的新軍,修表上書西梁皇帝,願永為治下臣屬之國,忠心不替。
西梁朝廷回覆來的很快,正式承認北堂繁中川王位,並贊其“深承中川先王鳴之膜烈,龍姿鳳表,堪為人主。”
此旨傳遍中川朝廷,眾皆凜然,西梁虎視天下,雄心勃勃,有志在天下一統之心,誰都覺得中川這個小國,遲早都會被揣入西梁囊中,不想竟會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北堂鳴遺孤,在中川無根無基的北堂繁如此青眼相加。
只有幾個重臣心中有數,立於玉階之下,斜著眼睛看寶座之上神色平靜的年輕的王,想起數月前各自在家中接到的一封神秘文書,文書上以溫柔而彪悍的語氣,一一點明瞭他們從政以來的所有利害關係、私下家財、隱私把柄,並非常客氣的提醒他們,中川之主到底應該是誰,不妨把眼睛擦亮點看清楚,如果看不清楚,自然會有人幫你擦,信末署名,西梁,趙。
趙,哪個趙?重臣們掂著那信,看著自己家裡一夜之間所有能坐的凳子都插滿了刀,再對著衡京之外一直按兵不動好像在等待什麼的西梁軍營看了看,一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那個飄零他國的遺孤,找到了強硬絕倫的後臺啊……
隨著北堂繁王位坐穩,眾臣俯首,西梁大軍果然開始緩緩退軍,好像來這一場,就是為了護持北堂繁從容登位一般。
再兩個月後,秦長歌接到了返京的單紹帶來的北堂繁的親筆書信。
將信一字字讀了,秦長歌淡淡一笑,遞給楚非歡,悵然道:“一番操持,總算塵埃落定,祈繁啊祈繁,那般高處,可曾覺得不勝寒?”
“容兄逝去,祁兄一生,永遠有一處空寒了,”楚非歡輕輕摩挲著那信紙,“縱然身居高位,富有一國,然彩雲終散,知己難過。”
秦長歌微微嘆息,“是的,我終究覺得虧負了他……”
“虧負他的是我,卻是你去幫我償還,楚非歡長眉一揚,“本來拿下中川送給他,是最省力的事,但你不希望他被國人所罵,揹負著勾引外敵這個名聲去做他的王,你的苦心,我知,祈繁自然也知。”
“非歡,”秦長歌抬眼,語聲輕柔,“你為我付出了多少,我沒有算過,所以你也別算那麼清好嗎?我們之間,本就不必計較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