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衣服”的這段時間,有個狂士,看不順眼那個醉酒客,肆意揮筆,在柱上提了這一行字。
估計這傢伙也喝得得差不多了,居然撩開帷幕帳幔在柱上題字,帳幕一放,誰還看得見?
而三年來無人發現,要麼是來換帷幕帳幔的粗使下人根本不知其中厲害,看見了也當是喜愛詩書翰墨的王爺的雅興,自然不會拿這無關緊要的小事來和蕭琛說,要麼就是蕭琛根本就不給人進入他書房,這帳幔根本沒換過。
天網恢恢,陰錯陽差,卻給從密道潛入,膽大心細選擇鑽入帳幔的秦長歌發覺。
秦長歌嘴角微微浮現一絲冷笑。
今夜雖然比較倒黴,但總算有了收穫。
恩…… 那個“醉酒”的傢伙,還活著否?
“招人將他扶出來,備了小轎送回”……罷了,估計送回哪個亂葬崗吧……
外間,蕭琛微微的低咳傳來,氣息虛浮,他斜斜倚著外間的軟榻,翻著幾份奏摺,有些力不能支的模樣。
蕭玦卻立的筆直,燈光下長身玉立精神奕奕,聲音裡卻有幾分沉肅:“德陝二洲知洲同時上折,稱今年隴西南大熟,糧價卻未降,連帶諸般生鐵棉花皮革草藥等物皆有漲勢,黃金兌價卻有輕微下抑——琛,你怎麼看?”
輕輕一笑,笑容清雅如潑墨山水,濃黑的睫映著蒼白的容顏,素淨到極致反增幾分精心的鮮明華豔,蕭琛的聲音宛如低吟,在飄搖的紗幔後亦飄搖不休:“北魏今年的風災,損失頗為慘重啊……”
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蕭玦卻也笑了。
和弟弟的淡柳疏運般的雅緻純淨不同,他的笑容永遠璀璨明亮,日光般跳躍著金色的漣漪,每一個漣漪都是醉人的漩渦,吸取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目光。
他音色琅琅,有鏗然之聲:“終於耐不住了嗎?卻叫朕等的好久!”
蕭琛懶懶笑睇他:“陛下看來手癢許久了。”
“那是。”蕭玦搖頭道:“說起來,做皇帝可比當年打仗辛苦多了,三更眠五更起,批不完的奏摺見不完的人,用不完的心思煩不完的事端,朕還是懷念當年南征北戰的日子,啃乾糧喝冷水,夜裡枕著馬鞍睡,連營疊帳裡聽著羌角悠長雄渾,把那一輪月光也吹得森涼森涼,聽著聽著就睡著了,身下有東西咯著也懶得管,早上起來一看,嘿!野草下好大一塊死人骨頭!也不知道是哪次戰役死在荒野的倒黴鬼……”
不知怎麼的,他聲音越說越低,彷彿初初騰起的火焰突然被一棒子冷灰壓下了般,初時的懷念與意興飛揚,都漸漸悵惘湮滅。
屋外的月光,一樣的穿堂入戶,森涼森涼,卻已不是當年的血染黃沙雨林荒草班的戰場。
月下吹著羌角的人兒,亦早已化成了一塊“死人骨頭”。
蕭琛卻漫不經心道:“北魏以黃金購買我數洲糧食藥品備戰,以至於物價有異,不過從數字上看,做的頗為小心,並不顯眼,兩州知州,能於蛛絲馬跡中發現這等細微變動,著實是能吏。”
微微一喟,蕭玦的思緒被拉回,悵惘之色微淡了些,冷冷道:“要買,讓他們買去,長林糧庫裡三十萬石陳糧,去年糟了雨水開始發黴,賣給他們去。”
“他們又不是傻子。”蕭琛笑。“如何肯花銀子買你黴糧?”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蕭玦目光如暗潮翻卷,“北魏目前掌管戶部的是德王魏天祀門人,魏天汜這個人能征善戰,但是……你知道的。”
“該掌控的,自然別放過,不過,我想……”蕭琛摺扇輕輕敲在掌心,“給魏王搞點事吧?聽說他還是比較信重魏天汜的,這些年魏天汜因他愛重,也頗積攢了幾分力量,陛下,您看……”
他聲音放低,蕭玦微微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