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安排好了後路,曹操便心安理得地開始同夏侯淵等人商討具體作戰事宜,之後又差人將田鵬招來與其敲定了夜襲的時間、暗號以及地點。一切似乎都很順利,只等月黑風高夜,城門大開時。
曹操在等,陳宮也在等。夜半時分,陳宮照例獨坐高樓,就著月光打棋譜。雖說今晚的月色並不明亮,但陳宮卻並不在意。手下這局棋他已經反覆下過不下二十遍,每一步都經過了無數次的算計與推演,就算他此刻閉著眼睛亦能下完整盤棋。陳宮相信計謀也同這棋局一樣只要計算精準,那便無論怎麼走都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正如陳宮雖天天在此樓閣等候曹操入城,但他卻從未擔心過曹操會不來。因為他堅信依照自己的佈局,以曹操的處境,以曹操的個性不可能不入局。
耳聽著樓下傳來三更棒響,一夜似乎又要過去。可就在這時陳宮手中的白子忽然蒙上了一層微弱的光暈。陳宮回頭眺望,卻見東門方向上火光沖天直將漆黑的夜空染做一團血紅。不多時亦有一呂布軍小卒上樓稟報道,“稟軍師,曹操已過甕城,並焚燒東門以誓絕不退回。”
陳宮收回目光一遍將手中的棋子擱在了本該屬於它的位子上,一邊則冷靜地向小卒下令道,“傳令下去,各軍不得擅動。放田氏引曹操入郡府後,方可鳴鼓截殺。”
“喏!”小卒抱拳領命轉身就要下樓,卻被陳宮一把叫住。
“慢著。”陳宮捻起一枚黑子停滯了一下,跟著落子道,“曹操坐騎絕影通體赤黃。見騎黃馬者一律射殺!”
言罷陳宮揮手示意小卒退下,而他自己則繼續映著火光擺放棋子。真如此刻的曹操、田氏以及呂布均已就位到各自所屬的位置。對陳宮來說佈下濮陽之局最困難的地方,不在於騙取曹操上鉤,也不在於如何撲殺曹操,而在於如何讓田氏鋌而走險前去與曹操勾結。沒錯,濮陽田氏乃是真心誠意地想要為曹操做內應。就算曹操為人再怎麼多疑都不會看出濮陽田氏有任何的不妥。只不過田氏的一舉一動在照著陳宮的預想進行而已。正如他手中的棋子,無論白子還是黑子,都逃不開這棋局。
眼瞅著棋局已入收官,明知曹操已成甕中之鱉,明年的今日定是其忌日,陳宮的心情卻並不似他的表情那般心如止水。要知道曹操是他所見過的最富魅力,最具才華之人。曾幾何時陳宮真的堅信那個叫曹操的男人能結束這亂世,並誠心誠意輔佐於他。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曹操屠徐州、殺邊讓的一系列舉動,讓陳宮漸漸看出曹操想要對付的不光是割據各地的諸侯,還有盤踞大漢數百年的世家。
什麼人敢公然與世家作對。陳宮能想到的只有曾經篡漢的王莽而已。然而王莽託古改制,最終導致天下大亂,大漢國祚也差點毀於一旦。因此在陳宮看來世家與大漢同生共存。沒有了世家這王朝也將不復存在。而曹操既然選擇挑戰世家,那他的才華與魅力,在陳宮眼中就都變成了為禍天下的兇器。正因為如此陳宮才會毅然離開曹操,並痛下定決心要將其殺之而後快。但是殺了曹操之後,又有誰能結束這亂世?對於這個問題陳宮卻找不到答案,也看不到未來。
如此矛盾的心情令陳宮無心趕赴前線觀戰。因為他生怕真要見到曹操本人,自己會心軟放對方一馬。所以陳宮只得枯坐於樓閣之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同樣的棋局。正如這天下間週而復始從未改變過的王朝體制。
且就在陳宮端坐高樓運籌帷幄之時,曹操亦帶著夏侯淵等一干曹將進入了濮陽城。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故曹軍在田氏門人的指引下一溜小跑著就直奔濮陽郡府。然正當曹操躊躇滿志地打算下令衝擊郡府之時,忽聽四周金鼓齊鳴,四方火氣,喊殺聲如番江倒海。只見剛才還空無一人的街頭巷尾,頃刻間就如潮水一般冒出了大批呂布軍。見此情形,曹操不禁暗中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