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臺階,早已破損的大鎖搖搖欲墜地掛在門上,若水用力推開厚重的大門,頓時一股令人窒息的黴溼味到撲面而來。
腳步彷彿下意識的邁了進去,越往裡面,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狠狠地抓著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
直到在一間很普通的書房模樣的屋子裡,若水卻停住了腳步,她突然安靜地盯著角落裡散落的一本書,良久之後,似乎鼓起了勇氣挪著步子伸手拾起它來,輕輕拂去封面上厚厚的灰塵,詩經兩個大大的隸書體字映入眼簾,試著翻開,一張原本夾在其中的紙掉落了出來,上邊是一個女子坐在樹下的側影,旁邊寫著一行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隱約是長孫的模樣,卻不是長孫的字跡 。若水的心中深深抽痛了一下,指腹慢慢描摹著那字跡,記憶的閥門象是突然被開啟了,彷彿只是長孫的回憶,可又宛如是自己忘卻的過去。
傳說,生死輪迴之間,有一條河叫忘川,有一條河叫記川。喝一口忘川的水,就會忘記一切,喝一口記川的水可以記起一切,喝一口忘川的水再喝一口記川的水,忘記一切再記起。
武德四年。
那一夜,他第一次朝自己怒吼,“你不過剛生下女兒,二哥便迫不及待地把燕家的女兒娶了進來。”
那一夜,他第一次攥住自己的手,“我們一起走,一起離開這裡。”
那一夜,她第一次拋開秦王妃的責任,隻身站在元吉的面前,任他緊緊地抱住自己。
那一夜,她第一次笑著哭泣,然後絕望地推開那夢中才會出現的溫暖。
然而,咫尺天涯,她不屬於他,他也不屬於她。
她還是要回去面對娶了新婦卻出現在自己房中的秦王。
她還是要忍受自己的丈夫酒後粗魯的求歡。
她還是要做回那個端莊大度的秦王妃。
那一年,他們兩兩相望,卻終成陌路。
若水低著頭,似乎要看穿那熟悉的字跡,元吉,彷彿是心中失落的那一塊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今,你一定已經飲過忘川的泉水了吧,如今,你一定又是那原來那個明朗單純的李家三郎了吧,而只留下自己還要在這裡徘徊於陰陽之間,只因為命運的三生石上永遠沒有我們的名字。
立政殿裡,李世民等到的正是這樣一個面容慘白,神色悽迷的妻子。
若水彷彿失去心魂一般,沒有聽見廣月的驚呼,沒有感到皇帝的怒火,任身邊的人將自己抱入盛滿熱水的浴桶中,慢慢地蜷起身子,好想就這樣永遠地睡下去,不再醒來。
李世民迅速地抱起快要將自己溺死的若水,用自己滾燙的身體貼住她,想要喚醒她的知覺。
若水不舒服的呻吟了一下,微微睜開眼,就看見一具赤裸的胸膛,和記憶中不一樣的炙熱,試探地伸手貼了上去,燃起了一陣焰火。
李世民再也忍不出自己奔湧而出的慾望,拉住身下的人一起陷入一片旖旎的世界當中,不再去回想妻子方才的失態。
如同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浮木,若水的身子也不再排斥,只是為了證明原來自己還是活在這個古老的年代中,為了證明自己不同於孃的死寂,為了證明自己不同於長孫,為了證明噩夢不會再重來……
一夜纏綿,萬般思緒,十年光景,亦不過是浮生一夢,從來就沒有人能夠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從來沒有。
翌日清晨。當若水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一雙深邃的眼眸盯著自己,昨夜應該不是夢吧?
李世民眉眼帶笑地想著昨夜妻子難得的主動,因此即使此刻看見她的神色又恢復到了往常那種平和淡然也絲毫不以為意,因為她的熱情,她那不一樣的風情只屬於自己,也只在自己的面前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