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秋裡寧可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抽悶煙,也不會去湊&ldo;那份熱鬧&rdo;‐‐他的天性一生不曾改變。四女兒曉紅告訴我,就是到了90年代初,他見女兒在房間裡聽港臺流行歌曲時,還煞有介事地經常走過去問一聲:&ldo;是不是在聽靡靡之音啊?&rdo;女兒常常為此哭笑不得。
這就是餘秋裡。他一身是鋼鐵,又一生是鋼鐵,從裡到外,甚至血脈裡湧淌的也是鐵流鋼水。然而這鐵流鋼水是滾燙的,也充滿著革命柔情。
在秦腔高手李敬他們激情高歌、張文彬等人跳著優雅舞姿時,他餘秋裡一個人甩著那隻空袖子來到職工住的&ldo;幹打壘&rdo;或者機關食堂那兒‐‐
&ldo;嗨,你們吃什麼呀?給我也來一碗啊!&rdo;在一戶青年職工的臨時家屬住宅裡,餘秋裡突然出現在小兩口的飯桌前。
&ldo;是部長啊?!&rdo;青年夫婦又驚又喜,想讓座又不好意思。
&ldo;坐坐。快坐呀!&rdo;餘秋裡毫不客氣地屁股往炕頭一挪,雙腿往上一盤,雙眼盯著桌上,好像幾天沒吃過飽飯似的。
本來緊張拘束的年輕夫婦一下笑開了顏:餘部長沒架子呀!就跟咱們老家鄰居的大哥差不多嘛‐‐餘秋裡那時也才四十六七歲!
&ldo;玉米糊糊!好!這是什麼菜?&rdo;餘秋裡端起碗,&ldo;噝溜噝溜&rdo;地真的吃了起來。在筷子伸進碗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ldo;是野地裡挖的……&rdo;女主人剛要說,卻被男主人暗裡使勁扯了一把。
&ldo;嘻嘻,這個……這個部長您不能吃。&rdo;說著要把那隻菜碗端走。
餘秋裡不幹了:&ldo;嗨嗨,我還沒吃呢!&rdo;用筷子做著放下的姿勢。
男主人無奈,重新把碗放上。餘秋裡夾起一大筷,往嘴巴里一塞,&ldo;吧嗒吧嗒&rdo;地嚼起來,臉上漸漸露出痛苦的樣兒。
站在一旁的男女主人緊張到了頂:這下壞事了!部長要是在他們家吃壞了肚子可就是&ldo;政治問題&rdo;了。男主人一邊再次將菜碗往炕頭藏,一邊上去要扶餘秋裡:&ldo;餘部長您快吐了它!吐了它!&rdo;
女主人則把一隻破臉盆端了上來。
餘秋裡憋紅了臉,不解地看著兩位主人:&ldo;怎麼啦?我吃得挺香嘛!做啥要吐掉?&rdo;說著挪動了一下身子,自個兒把那隻放在炕頭的菜碗端到小桌上,又狼吞虎嚥起來。
&ldo;香!香嘛!&rdo;餘秋裡吃得津津有味,&ldo;哎,你們一起動筷子呀!&rdo;
&ldo;餘部長您吃這野菜不會有事吧?&rdo;男主人小心翼翼地。
&ldo;哈哈哈,沒事沒事!&rdo;餘秋裡一邊吃著,一邊開心地給年輕的小兩口擺起&ldo;龍門陣&rdo;來:那會兒我們紅軍過雪山草地時,也沒有吃的!哪比得上今天,大家不管怎麼說還有幾十斤供應糧嘛!我們紅軍長徵最困難的時候,一粒糧食都沒有,全是靠挖野菜填肚皮。哎,你們別說,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練了一套本事:什麼野菜能吃,什麼野菜不能吃;什麼野菜吃了有營養,什麼野菜只能充飢不當飽;什麼野菜能治病,什麼野菜一吃就洩……嘿,你們別笑嘛!是這麼回事嘛!有一回我們團的一位營長上一家地主家偷吃了一通豆餅,就是給豬吃的那種豆餅,那傢伙一到肚裡火大呀!脹得那營長最後沒有辦法,只得老實向我報告說自己犯了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