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像被突然揭開蓋頭的新娘，怔了怔，吞吞吐吐地說：&ldo;我&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我是去等一個人。&rdo;

&ldo;等誰?&rdo;呼延雲步步緊逼。

小青的神情一陣茫然，眼睛像寒冬臘月的玻璃窗，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霜，整個人彷彿在剎那被凍住了。

好冷啊!

北風呼嘯，吹在臉上猶如粗糙的砂紙在反覆打磨，生疼生疼的，儘管戴著手套，穿著皮靴，但是腳尖和指尖依然像被竹籤子戳透一般，痛到麻木。小青把白色羊絨圍脖緊了緊，望望頭頂黑鐵般的夜空，想像著它被凍裂，一塊一塊地坍塌。

下了人行道，走進河岸邊的一片密林，只見無數光禿禿的枝丫被懸吊在黑暗中打著晃，彷彿穿行於人體骨骼陳列館。小青像殭屍似的直直伸出兩條手臂，一面摸索著一面走，才沒有撞到樹幹，不知多久，終於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阿累。他駝著背，一動不動。小青忽然害怕起來，怕他已經被凍死了，直到走到他身邊時，他動了動，抖落了覆蓋在脊樑上的一股沉沉死氣，小青才稍稍放心。

&ldo;你等了很久了?&rdo;小青問。

&ldo;嗯。&rdo;阿累說，本來就很重的鼻音，由於寒冷的緣故，更顯得板結。

&ldo;說實話，我覺得挺無聊的。&rdo;小青看著他那外凸的厚嘴唇，想起了復活島上那些被海風侵蝕得千瘡百孔的石像，突然有點憐憫他，於是稍稍把口氣放緩了一些，&ldo;我一點也不喜歡做你的密探，不過，有些事硬往我的眼裡撞，我就不能再裝瞎子了。&rdo;

阿累的身子一顫：&ldo;告訴我，你看到什麼了?&rdo;

怎麼說呢?小青猶豫起來，這簡直沒法說出口。就在剛才，她在darkness酒吧裡彈了一會兒鋼琴，去了趟洗手間。剛剛在馬桶上坐下，就聽見隔壁傳來混合著喘息聲的呻吟聲。羞得她居然半天解不出小手，氣呼呼地站起來，準備洗了手離開。站在洗手池邊，她擰開水龍頭，從玻璃鏡中看見旁邊的門開啟了，一個&ldo;鴨子&rdo;提著褲子匆匆離開了洗手間，跟著後面出來的居然是樊一帆，嘴角掛著滿足而得意的笑，跟剛吃了烤鴨似的，滿臉油乎乎的放著紅光，連手也不洗就吹著口哨、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小青驚訝極了，出了洗手間，只見樊一帆站在過道里，抱著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又矮又瘦的女人(小青猜她就是楊薇)狂笑，直著喉嚨喊：&ldo;爽啊!真他媽的爽啊!&rdo;楊薇右手夾著一支細長的香菸，在嘴裡使勁咂了兩下，吐出一口又粗又長的煙霧，遮掩住了臉孔。樊一帆意猶未盡地說：&ldo;還是你的招兒高，那傻逼本來說要跟我離婚的，可是我剛跟他說我懷孕了，他馬上就把話收了回去，還跟他那死不了的老孃吵了一架。等他一玩兒完，他的全部家產‐‐哈哈哈哈哈!&rdo;

&ldo;我們還是得考慮周全，加快速度&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楊薇說到一半，看見小青，立刻拉著樊一帆走遠了。

小青不禁毛骨悚然，以為自己正置身於精神病院裡，聽兩個瘋子商量按照電影《烹夫》中的情節找個人來肢解後煮湯喝，趕緊走到偏僻處，給阿累撥打了手機，說找他有急事。阿累約她到水岸楓景附近那片臨河的樹林中相見。

現在，面對阿累，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措辭才好，想了半天才說：&ldo;樊一帆是不是跟你說她懷孕了?&rdo;

阿累從石凳上慢慢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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