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寡人只有三個兒子,卻個個精明強幹、野心勃勃,而且各有自己的一派勢力,彼此互
不相讓,明爭暗鬥,倒搞得北燕政局不穩,內患頻生。我原本是不急於匆匆立儲,後來卻是迫於
形勢而不敢驟下決斷。事情遷延至此,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倒是我所始料不及的。”
“他們三個都是我的兒子,我心中自然不願有所偏袒,希望給他們一個公平的機會。他們想爭儲
位,立黨結派,在朝中暗自較勁,在公務上各不相讓,這些我都可以容忍,也不妨藉此看一看他
們各人的本事。可若是發展到兄弟鬩牆、手足相殘的地步,我便再也不能坐視了。”
“大王早就該做出決斷了。容忍三位皇子的勢力不斷坐大,必然埋下日後的隱患。就算儲位有了
明確歸屬,也隨時可能出現變亂的。”
我嘆了口氣,老實不客氣地批評道。
北燕王的氣量確實不小,對我的批評毫無慍色,反而看著我笑了一笑,轉開話題道:
“江逸,你到北燕有多久了?”
“快半年了。”
北燕王點點頭。“半年的時間也不算很短。你來了這麼久,是否已經把自己當作北燕人了呢?”
我一怔,心裡大感意外,沒有想到北燕王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如果我是從別國投奔北燕的客卿幕僚,為了自己的前途著想,對於北燕王的這個問題自當毫不猶
豫地回答一個是字。可我對北燕一無所求,無意久居,又不屑於違背心意地說謊偽飾,微一遲疑
,最終還是沉默未答。
北燕王何等精明,只是這一下遲疑,他已瞭然於心地大笑道:
“江逸,你也未免太坦白了吧?當著本王的面,竟連哄寡人高興的假話都不肯說一句?若是換了
第二個皇帝,只怕你的腦袋已保不住了。”
我也淡淡一笑。
“正因為是大王,江逸才不肯說謊,不願說謊,也不必說謊。大王胸襟廣博,心懷天下,既然有
志統一各國,又怎會沒有容人之量?只怕倒是虛言巧飾的利慾小人,才會被大王砍了腦袋吧?”
北燕王大笑著看了我一眼,才漸漸止住笑意,道:
“欲成大事,必先得人。而地域之分、門戶之見、出身之別,往往令人才錯失而不自知。當今天
下,只有西秦和北燕能拋開成見,不拘一格地任用人才,因而也只有這兩國才保持著蒸蒸日上的
勢頭和朝氣。你以一個外來人的身份,不到半年時間,便能一躍成為三品的禁軍統領,這在北燕
也要算破格的升遷了。本王對你如此看重,還不能令你忘記本國,把北燕當作自己的國家麼?”
北燕王說到後來,神色已漸漸趨於嚴肅,眼睛緊緊地盯著我,顯然對此事頗為重視。如果一個應
付不好,說不定腦袋真的要搬家了。
我也收起笑容,以前所未有的正經口氣道:
“大王,如果我想要騙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又有什麼做不到的?只因為江逸尊重大王,才不
願以虛言隨意相欺。半年的時間雖然不短,但與三十幾年的故土之情相比又孰輕孰重?如果江逸
這麼容易就拋棄故國,日後若要拋棄北燕,豈非就更加輕鬆容易?這樣的人,大王真敢放心信任
麼?士為知己者死,古今皆然。江逸雖未以北燕人自居,但在位一日,盡職一日,並不因為自己
是外人而敷衍搪塞,也絲毫沒有私心貪念。這個樣子如果大王還不能滿意,江逸也只有自請免職
以謝大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