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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你看著他,以往對他總是又懼又怕,總是不敢在他面前輕易地落淚。在患病之前,即使在外面受盡委屈都不敢在他面前輕易拋淚,以取得他的幫助。而現在你奄奄一息,落淚有充分的理由。因為你不想因為治你的病負債累累,不想永遠躺在這病床上,不想給貧困的家庭經濟雪上添霜。

父親看你只知道哭,沒有說話,也就無語,只是看著你,深情地看著你。他那雙眼已經深深地窈陷下去了,眼珠泛黃混濁,少了靈動。不過,裡面盪漾著以前無法發覺的溫情,而這種溫情在父與子之間,往往會僵持下來成為緘默。

你知道,那時他才三十歲。在你眼前的他,十五歲時因父親暴斃而匆匆擔負整個家庭,一家四口一姐二弟再加一個病重的母親的壓力都落在這個未成年的人身上。想著這些,便被這些所激勵著。

你們父子在病床前對峙了一會,他就坐在你的病床上,如此逼近。讓你更加真切地看清了這個男人。他的確很疲倦,生活的壓力從來不講什麼人道,它們一擁而上,壓在他的身上。

他大概厭煩了你的哭聲,面色有些慍怒,但更多的是嚴肅。

看到父親那張嚴肅的臉,你止住了哭聲,可是淚水還是不停地流淌著。你甚至懷疑起自己為什麼如此容易落淚。你可曾是一個倔強得頭可破血可流而淚不流的人,而一入這個醫院,見多了死去的人,你便也覺得淚水才是力量。

坐在面前的他看來是同情你了,用手拭去的眼淚。你感覺到這是一雙男人的手,粗糙得像鋸子,將你稚嫩的臉都鋸疼了。你感覺到了男人的無言而粗糙的情感。

“你不是說過你是真正的男子漢嗎?男子漢就應該表現在這個非常時刻。病再重也不能忘記自己這個稱呼。如果你哭,再哭,我就不認你這個沒有一絲血氣的兒子了,下星期我也不來看望你了,你不知道家裡正是農忙,讓你哭死病死在這個醫院裡!對我們來說省事!”

你不聽,還是嚷嚷著要回家,一定要回家。

“那你起來走啊,有種,是個種,好種兒,走,就跟著老子一起回家!”

你倔強得要死,血液裡繼續了這個男人的倔強不屈,支撐著從病床上站起來。你的確頑強地站了起來,可是,再也沒有力氣走出一步,最後無可奈何地癱瘓在地上。

他很看不起你,淺淺地說了一句,“很好,你再站起來呀,走,我們回家!”

癱瘓在地上的你只能看到就是他晃動的雙腳,那雙沾滿泥沙的鞋。那雙不堪卒睹的鞋。它們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在眼前晃動,晃動著,你能夠感覺到它所承受的力。

“我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家,一定要跟著你,走著回家。”你說。

他聽了這,就從床沿站起來,“等你能夠走,隨時跟我回家,”說完就走了,沒有回頭,只有那雙疲倦的鞋子作了遲疑,接著就繼續走路。

你只能從地上掙扎著起來,躺在床上。你只能繼續回憶以前並不美好的日子,覺得他始終都不愛你的,但是你懷疑那麼這個高大的男人究竟愛什麼?為什麼在他撫你的臉的時候,他自己的眼睛都溼了一片?你感到困惑,他為什麼不敢回頭,再回頭看你一眼?哪怕一眼!你在床上總是輾轉著,不知如何是好。

你恨這種病態,這種疾病不僅僅是生理上的,而且是心理上的。你現在依然相信這場病給你心靈上深處蒙上了一層始終無法抹去的陰影,但是你絕不會認為自己是病態的。因為你從不相信命運,從不向任何東西屈服。你從那時就開始想著自己的未來,在病床上的你幾乎把一切問題都想通了,或者看破了。

你過早把世事浮華看穿的同時,也開始深信他對你父子情深。也正是這種親情使你不得不寄希以後的日子會明朗起來。這時,你重新相信了自己,相信能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