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已經到了乾清宮東側門。
日精門下正在站著一個人,似已等候多時,見我們到來,提前幾步出了那門簷下的陰影迎了上來,燈籠的紅光映上他已帶深深的歲月痕跡的臉,正是當今乾清宮大總管御前總管太監全公公。
待萬福哈著腰請了安,交了我這個“差事”退下後,全公公一整冠服就要給我行扣禮……我拉起了他,指指我現在身上穿的衣服,他會意並叫我跟隨:“娘娘跟老奴來,皇上現在南書房。本來差人去欽安殿那會兒已經得空,剛又收到黑龍江將軍的八百里快報,現在正在和幾位大臣處理呢。”
黑龍江……現在是康熙二十四年,哦……應該是雅克薩的軍務事情吧。
“皇上最近都忙到戌時?”這次我們走的側門,剛剛一路行來,見各宮門緊閉,已經下了鑰應該是過了宮禁的時間了。
“有時候是亥時才回宮。”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皇上叫老奴在他回宮前先帶您去看一個人。”
過迴廊往西……西偏殿的廂房……“瑞喜軒”,門口高掛的四簇宮燈下那幾個燁兒當年手書的藍底金色字兒,此時象燒紅的烙鐵一般燙著我心底那個最軟最軟的角落。
就象昨日,那個小小身影還嗲聲嗲氣兒地纏著我叫我不要拿走她的兔寶寶宮,她會乖乖。我還記得她最愛那雙繡得有小兔子耳朵的襖鞋,曾經一個時辰內告訴我幾十次:“媽媽,看我腳上長出兔子了……”
我的寶貝……媽媽回來了……
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一陣輕風從長長的蕪廊迎面穿來,吹亂了我的發也吹涼了我面頰上的淚,彷彿在輕嘆。
全公公唏噓著幫我捲起了夾簾,我抹了抹臉,稍微整理了下頭髮,對著全公公感激地微微一笑,帶著滿滿的期待加上幾分忐忑進得這閣室。
暖閣裡還是當年的陳設樣子,小有變化,半卷著輕綃紗幔和屏風隔斷出一個套間的樣子。轉過屏風就是她當年的閨室……
很安靜……一個披散著如黑瀑般及臀長髮的背影,她正背對著我趴在那案上看著什麼,穿著月白的袍子象是剛被人從夢裡叫起來的精靈。
模糊的眼望過去,燭臺的火光在她身上籠罩出一圈光環……象天使,心的最深處我一直守侯的天使。
拿起側面梳妝檯上的一把琺琅柄的梳子,顫抖著手就在那黑緞般的發瀑上緩緩滑下……頭髮微潤帶著點輕香,似剛沐浴後。
喜兒,我的女兒,這麼多年都是誰幫你梳髮?晚上誰給你掖被?夜半醒來,有沒有哭著想過媽媽?
她渾身一顫,卻是不回過頭來,只顧捏著手裡的幾隻布做的玩偶兔子。
定睛仔細看那布兔子……是她四歲的時候擁有了第一個“兔寶寶宮”,我和翠兒、蘭兒為了防止她晚上偷溜到兔子窩裡去和小兔子睡覺,給她用布做的兔寶寶。每隻兔子耳朵顏色都不一樣,她一直當寶似的,睡覺必備……
可是她手捏著的這隻怎麼顏色不一?啊……我的寶貝在哭,隨著她重重的呼吸,眼淚一滴滴的滴落在玩偶上,暈出深淺不一的溼濡痕跡,她在這裡靜靜地哭著已經多久?燁兒之前有告訴她我回來了嗎?
“喜兒……我是媽媽,我……回來了……”我心疼地囁嚅著,幾不成聲。
對不起,寶寶!我錯過你的童年,一個天朝皇家公主擁有的一個至少應該有母愛的美好童年,媽媽對不起你,以後一定補償,希望還來得及……
她深吸一口氣,輕飄飄地說著,象是在夢囈:“皇阿瑪在撒謊,他說你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很遠很遠……皇祖母和老祖宗也在撒謊,她們說你出家了,卻不讓我知道在哪座佛堂……”
“可我知道……你哪兒也沒去,就在天上,每個月圓都會升起來的那顆最亮的星星上面,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