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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接著跪,又懶得向穆一求情。我真看不慣穆一的假正經。我猛地站起來,一把擰開淋浴器的開關,千萬條銀色的水線立刻把我罩在裡面,渾身上下一下子透溼。穆一跳起來,瞪了我半天,還是一聲不啃的轉身走了,我脫光衣服,快活的在她身後喊:“穆一,給我拿件睡衣,我要那件大紅色的……還有短褲背心…。。”。穆一剛一走開,我抬腳就揣上衛生間的房門。然後,我覺得非常疲憊,將後背緊貼在冰冷的牆壁上。就在低頭的剎那,我看見地面白色的瓷磚上開出第一朵煙緋色的桃花,被水一衝,花瓣淡了殘了消失了。接著又是一朵,再一朵。花瓣越來越多,顏色逐漸加深,最後成了鮮豔的明亮紅。我終於也來例假了,穆二她從現在起也要長大了;我忍不住小聲的哭起來。而那天正好是我十二歲的生日。

幾天之後的一箇中午,金淑姐神情自若地出現在學校門口。捲髮剪掉了,頭髮削成俏麗時髦短碎髮,有一縷很調皮的爬上左邊的面頰。金淑姐戴著一幅很寬大的墨鏡,也沒有化裝,樣子好象河西小葛。我猜金淑姐此時的眼睛一定又紅又腫,不過誰知道呢。金淑姐很慎重地從白嫩的胳膊上褪下一隻翡翠綠的手鐲交給我。穆小葵,我走了啊,你要一直好好的。這是她最後說給我聽的話。金淑姐的鐲子是個大麻煩,我可不敢拿回家,老穆一定會很嚴厲的審問我。我知道校園裡那棵古老的百年榕樹的樹身上有道胳膊肘深的裂縫,正好能容許我的手伸進去。我跑過去,從作業本上撕下一張白紙,把金淑姐的翡翠綠手鐲子包裹好,悄悄的塞進去。我還在裂縫裡塞上樹皮野草,外面糊上花壇裡的溼泥。

我很用力的拍緊溼泥,我知道我把一段往事也拍進去了,往事藏起來你看不見它,它化成了你的記憶,組合成你的命。那天,我和梅里從海南迴來,我們在小鎮上閒逛。不,安城已經不再是一座小鎮,它大氣俊美,到處都生機蓬勃,街道寬闊城市繁華,現代氣息的高樓鱗次薊比。安城和我們一樣在不停地成長,也許它逐漸失掉了一些最原始最淳樸的品質,但是它的溫情一直沒有消失,它們一直還在。

安城一中還在,校園內的那棵古老的榕樹亦還在。校園是翻新擴建的,陌生的是昔年的風物,不變的是沉鬱的書卷之氣。榕樹上的裂縫還在,我指著裂縫給梅里看,我說:“梅里,這裡不光封存著一隻綠色的鐲子,還封存著我和你少年時期的一段綠色時光,不沉重不輕浮,這棵古樹承受得起,再沒有比它更好的藏身之所了。

例假之後,我的少年時代似乎奔跑的更快了。它在我體內呼呼的瘋長,簡直像一匹不受控制的嗜血成性的狼,隨時準備好了伺機而動。所以,梅里一刺激:“穆二,敢不敢跟我去翻西山口”。我想都沒想,也可以說根本沒好意思去想,拎起球鞋就跟梅里出了門。路過老穆的鐵匠鋪,老穆正在裡面揮汗如雨,一眼打見我冷喝一聲:“站住,幹什麼去”。梅里笑嘻嘻地回敬,穆二爸爸,恭喜發財,我們去買衛生巾,你老準不準假啊。梅里說的那麼大聲,牽出周圍人曖昧的大笑,弄得老穆尷尬的立在那裡,氣得跟個大號的胡羅卜。

西山是小孩子的禁山,鎮上的家長一般都不讓我們去。梅里不是小孩子了,可我是。翻過那道如斧削刀劈一般的山口,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墳塋出現在眼前,鬼森森陰沉沉,張著巨大的眼睛瞪視著這兩個大膽的創入者。這裡是兩山夾恃之間的一個狗骨頭形狀的山凹,東西長南北短,無數座墳墓順著山勢排列開去,營造出一種驚心動魄心灰意冷的慌亂悲劇氣氛。正是盛夏,樹木濃蔭荒草繁盛。兩山的巨幅陰影鋪蓋下來,無端的教人拘謹慌張。墳塋都是很隨意的排布的,見縫插針的擁擠著,長久的沉睡著幾乎小鎮上所有的逝者,因為可以追索的年代太久,空氣中都似有冰冷腐朽的水珠子在直往人心裡落。梅里好象經常來,很輕鬆自在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