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葵能怎麼說?十年前她浮誇無比,在學校裡到處炫耀自己的父親是姬水二汽的副廠長,那個時候有公務車十分罕見,更何況還管著幾十輛東風大卡。炫耀的太多次,自己都當了真,真當薛海光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做出一副趾高氣昂皇帝女模樣。
班主任知道了,就把她叫到辦公室裡大大地誇讚了一番,激勵她成為姬水鎮第一個女狀元,她得意忘形,就替父親答應了幫班主任搬家。
結果和薛海光交涉未果,直接罵得狗血淋頭,薛海光逼著她回學校去告訴班主任,別說沒有能力,就是有能力,也不會排程車子來幫忙。老師該一門心思教好書,怎能想著從學生身上拿好處,學生該一門心思讀好書,怎能想著拍老師馬屁。面對義正詞嚴的父親,薛葵虛構的世界分崩離析,宛如青天霹靂,不知如何自處。
當時還在遊手好閒的沈玉龍聽說了之後只覺得外甥女傻。
“嗨!你直接來找大舅多好,大舅想辦法幫你辦成了。”
她還真相信。時間日期都訂好,結果沈玉龍突然消失,怎麼都找不到。
面對班主任鐵青的臉孔,她只好哭著打給父親——哦,那時有便攜電話也頗值得炫耀。
畢竟救女心切,薛海光親自開了一輛大卡來,總算是圓了場。自那以後,她就常常做夢赤身裸體站在公告欄前看成績,一年一年地往下掉,往下掉,勢不可擋。
“魏主任您真太抬舉我爸了,這都哪跟哪呀。我爸他就是退了休閒著沒事,在廠裡幫幫忙而已。”
魏主任哪裡肯信,薛葵這話就說的太假。誰不知道姬水玉龍的前身就是姬水二汽?薛海光沈玉龍合夥在破產申報中撈了一大筆,他自認為有義務替天行道——這種靠侵吞國有資產起家的暴發戶,不能佔盡便宜。
他直入正題。
“小薛,現在所裡要搬家,你嘛就想個辦法幫幫忙。兩輛卡車,足夠了。”
建設節約型社會,首要一條就是動用所有的關係省錢麼?薛葵哭笑不得。這搬家費所裡肯定可以報,魏主任替誰節約呢?
“我做不到。”
魏國棟哪裡想到薛葵會斷然拒絕,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麼?”
“魏主任,您這是難為我。要不我幫您打聽打聽物流公司哪家收費比較便宜?”
無需權衡利弊,她知道真的解決了這件事情,魏主任自然對她另眼相看。但食髓知味,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今天借卡車,明天就可能是悍馬——那是不是整個藥理所的婚喪嫁娶都得她包?
她自覺沒有這個能力無限提供車輛。她姓薛,不姓沈。姬水玉龍是沈玉龍打下來的江山,和她薛家一點關係也無。
魏主任臉上便有些不好看——這技術員資歷不高,脾性挺大。他說了句你們慢吃,拔腿就走。
同事都知道魏主任明顯是為難薛葵,但你說這小女子看著有個樓梯都不緊著往上爬,豈不是傻的可以。
“薛葵,要不你還是想辦法求求你大舅,免得魏主任面子上不好看。”
薛葵撥弄著飯菜,並沒有失去胃口。
“不談那個了。我們什麼時候去吃牛腩粉?”
又過了兩個星期,窗外的桂子樹映著明媚陽光,依然香得濃烈。藥理所已經正式停工,整理實驗桌,預備第二天的搬家大計。
實驗桌總是最後整理的,紙張書籍都打包,免得搬運時候灑出來,還要把易碎物品都裹上海綿裝箱,你若看不開,收拾屋子真是又髒又累;若看得開,就時時有驚喜,久已不見的一些零零碎碎,在邊邊角角里蒐羅出來。薛葵搜到一包奶糖,大概是哪個學生送的,沒過期,就拆開來大家一起嚐嚐,歇氣兒的當口,有人抱怨格陵區政府沒事找事,硬要學生物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