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鳳挾著幾分醉意,與於承珠攜手同行,縱覽山寨形勢,口講指劃,論武談兵,於承珠雖非所長,但亦略解兵事,聽來確是比鐵鏡心實際得多。雖覺凌雲風酒後狂氣逼人,心中對她卻是十分喜受。
這時正是冬殘臘月,山頂士積雪皚皚,遠遠望去,就像銀光瀉地一般,轉過一個山坳,忽見雪裡紅白梅花盛開,幽香撲鼻。凌雲鳳道:“我聽說鄧尉山上的梅花有香雪海之稱,可惜我沒有到過。這裡的梅林,還是我來了之後,才叫她們在各處山谷移來栽的。”於承珠道:“原來姐姐如此風雅。”凌雲風大笑道:“什麼風雅?我種這些梅花,不過是想稍解山野粗鄙之氣罷了。姐姐,你冰心俠骨,僻靜幽雅,那才真似梅花清芬呢。”於承珠苦笑道:“我但願能多所歷練,可以像梅花耐寒,可是見了姐姐,才知道自己還差得太遠呢!”凌雲鳳忽道:“若說耐寒,在天山上那才真是寒冷,這裡的冬天簡直不像冬天。”於承珠聽了,心中一動,驀然想起一個人來。
記得師父張丹楓有一日和她談論海內各劍派名家,曾說起天山之上有一個隱士,名叫霍行仲,曾發下宏願,要蒐集天下劍譜,自創一家。他中年隱居,絕跡中原,天山僻處回疆,人跡罕到,知者絕少。只有玄機逸士在他隱居之前,曾和他見過一面。玄機逸士很佩服他的毅力虔心,但也覺得他發願太宏,談何容易。分別之後,音信隔絕,玄機逸士也不知道他生死如何,至於他究竟蒐集多少劍譜,武功深淺,那更是無人知道了。
於承珠聽凌雲鳳提起天山,心中一動,脫口問道:“姐姐到過天山嗎?”凌雲鳳道:“我是在天山長大的。”於承珠道:“請問霍行仲霍老前輩和姐姐是怎麼個稱呼?”凌雲風道:“他是我的舅舅。”於承珠道:“怪不得姐姐劍法如此神妙,想來是霍老前輩親授的了。嗯,我聽說他老人家要蒐集天下劍譜,自創一家,這可真是了不起啊!”
霎然間,忽見凌雲鳳面上掠過一絲陰影,就像晴空沫上了淡淡的輕雲,於承珠於無意之中聽到了霍行仲的訊息和凌雲鳳的來歷,甚是高興,一時沒有察覺,連珠炮地追問道:“天山上很好玩麼?霍老前輩還在那兒麼?”凌雲鳳仰望山頂積雪,淡淡說道:“我舅舅早已死了。天山的情景,日子隔大久,我記不起來了。”於承珠徵了一怔,這才發覺凌雲風面色的變化。心中想道:“為什麼提起天山,她好像有什麼傷心之事似的?”於承珠本來還有許多疑問,例如她是怎樣離開天山,到這兒來做女寨主的?見她神情淡漠,也不好再問了。
兩人緩緩穿過梅林,過了一陣,凌雲鳳忽道:“你那位葉大哥真有意思。”於承珠面上一紅,道:“我也是幾個月前才認識他的,敘起來才知道是同一師門。”凌雲鳳笑了一笑,道:“他對你關心之極,你和我比劍之時,我從他的眼色裡看得出來。”於承珠羞得低下了頭,道:“姐姐取笑了。”凌雲鳳微喟說道:“有人關心,那便是最大的福份。嗯,你的葉大哥真像我一個熟識的人。”於承珠心絃顫抖,輕輕問道:“是麼,那是誰?”凌雲鳳忽地又縱聲長笑,道:“我也有點醉了,時候不早,咱們該回去了。哎,一個人常常為往事困擾,那是何苦?”於承珠有如給人在心絃上撥了一下,忽然想起了鐵鏡心來,登時意興蕭索,也就不再談下去了。
這一晚,凌雲鳳邀於承珠聯床夜話,可是晚餐之時,凌雲鳳大杯大杯地喝酒,倒在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於承珠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朦朧間,好像自己又到了洱海之濱,一棵大青樹樹葉繁茂,濃廕庇地,於承珠正想跑到樹下,忽然平地上又冒起一棵大青樹來,眼睛一花,但見兩棵大青樹下的繁枝密葉之中,藏著一對少年男女。
左邊那棵大青樹下站的是葉成林,右邊那棵大青樹下站的是凌雲鳳。於承珠撲過去叫道:“葉大哥!”天空隱隱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