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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他三年回城也許沒問題。我卻不敢奢望。”

“咋會呢?你那麼聰明能幹,”聰聰停了一下,俏皮地笑著,月牙凹更深更灣地託著一對迷人的亮眼睛,說:“多才多藝,滿腹詩書,還是。。。。。。還是。。。。。。”她紅了臉,輕輕地說:“美男子。。。。。。人見人愛!”

童童是自負的。好些人都說他驕傲。他知道自己不是庸碌之輩,也知道自己有一個令人喜歡的形象和性格;他有極強的虛榮心和表現欲,也和幾個相當不錯的小姑娘很要好。對聰聰戲噱的讚美他並不感到意外,也沒有表示謙遜或裝著不好意思的必要。但他確實非常感動,差一點忘了他時時牢記在心,讓他自卑自閉的身份。他覺得該說明白了。沉默了一會,淡淡地說:“哪個愛我?”

聰聰直視著他的眼睛:“洋娃娃藍群英!”

童童知道這是她的託詞,說:“哪個愛我對她都是個災難,因為她不瞭解我。作為一個男子漢,應該給自己的愛人一個幸福平安的家庭。但我能給愛我的人的,只有不幸,屈辱和貧困的生活。我是反屬,是殺、關、管子女。我父親是被槍斃的。我家還有三個右派:母親和兩個哥哥。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你父親是反革命?他是幹啥的?”聰聰明顯地嚴肅起來。

“我父親是醫生。當過國軍的中校軍醫,上過抗日前線,退伍回鄉開了濟世醫院,是興盛縣第一個西醫醫院。醫術很高。四十年代是興盛唯一能動腹部手術,自配液體,輸液、輸血的醫生,救人無數。給窮人看病經常不收錢,還管飯。家裡常有一桌多吃飯的外人。他寫一手好字。興中街的春聯大都是他寫的。1951年被抓,關了幾天。法院通知我們無罪釋放。我媽去接人。父親卻被雪瀑鄉農會抓去了。幾天後用籮筐抬著我父親回法院。父親坐老虎凳被橇斷了雙腿。遍體鱗傷、氣息奄奄。法院不負責,叫農會自己處理。雪瀑鄉農會就到雪瀑山上樹林邊把我父親處理了。我媽帶著我趕到雪瀑山上。民兵不讓我們去刑場。聽幫著收屍就地掩埋的舅舅給媽說,是他用手把腦花一捧一捧地捧回我父親頭顱裡去的。”童童像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平靜地敘述。

聰聰又害怕,又同情。眉頭微皺,淚眼盈盈。

“1951年你才多大?”

“6歲多。”

“你咋過這樣清楚?”

“1955年,我大哥,1958年,我四姐,申請入黨,兩次調查,在興盛縣都沒有判決父親死刑的擋案。據說是雪瀑鄉農會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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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花果(6)

“農會為啥要槍斃你爸呢?”

“不曉得。我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成了殺、關、管家屬。興中街的醫院和全部家產被沒收。醫生、護士、徒弟們四散謀生。我媽帶著全家老小十來口人搬到裕利街的土牆小屋裡,只有三個房間,還安排個麻布工人監視我們。媽找衛生科哭了幾天,進了第一婦幼保健站,找到了飯碗,帶我和妹妹長住值班室。裕利街這兩間房去年也被政府經租了。我這種無家可歸,前途無望的殺、關、管家屬,所謂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哪個愛我哪個是傻瓜。”

聰聰說:“出身不可以選擇,道路是可以選擇的。黨的政策是有成分論,不惟成分論,重在政治表現。憑你的努力,你的能力,你會有前途的。”

“但願如此。”童童說:“我初升高是全縣第一名,也落榜了。”

“我們還以為你是大學生哩!”聰聰說。

“社會大學!”童童調侃道:“高爾基的同學!”又淡淡一笑說:“我們是印度種姓制度下不可接觸的賤民。如果小藍真像你說的那樣,糊里糊塗地愛上我,請轉告她,懸崖勒馬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