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三拐兩拐帶我到了爺爺住的地方。爺爺住的地方離叔叔嬸嬸的房子比較遠,和十幾年前我來時的印象沒多大變化,不過跟小時候的記憶相比,感覺小了很多。相當老的一棟房子,一路進去都能聞得見房梁間依附了上百年的黴味,客堂的門敞開著,門窗前幾棵和房子一樣年老的大樹,枝椏間勉強照進幾絲陽光,掃在屋裡感覺有點蒼白。穿堂風一路盤旋,從前門到後門,陰冷陰冷的。
那會兒不知怎麼的心裡有點不舒服起來,不知道是這屋子太冷還是空得讓我有點壓抑,就像十幾年前第一次進這屋子時的那種感覺。似乎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和爺爺親不起來,大概……潛意識地把他和這屋子的空冷聯絡在了一塊兒了吧。
所以雖然六姑讓我一個人先坐在客堂裡等著,她前腳剛進裡屋,我後腳就跟了進去,實在是不喜歡一個人在這間客堂裡的感覺。
裡屋比客堂暖了很多,大概燒著暖爐,裡頭瀰漫著一股較重的焦碳味。一條走廊面對面四扇門,也不知道姑姑進了哪間。正慢慢一間一間湊著聽裡頭的動靜,不一會,最裡頭一間屋子裡傳出了一些說話聲。
起先是輕輕的,似乎只是六姑一人在說著話,我聽見她提到了我的名字。輕手輕腳走過去貼著門仔細聽,片刻有條沙啞的聲音響起,模糊地說了句什麼,在六姑低聲應了一句之後不知怎的驀地拔高,我聽見那沙啞的聲音用一種憤怒而暴躁的語氣低吼:&ldo;讓她回去!你要我說幾遍!讓她給我回去!!&rdo;
&ldo;爸,她大老遠過來的,好歹見見吧。&rdo;
&ldo;不見!讓她馬上給我回去!!咳咳咳……&rdo;隨之而來一陣抽氣般的乾咳。我聽見六姑又道:
&ldo;爸……瞧您,您不是一直都想見她嗎,好容易來一次,您……&rdo;
&ldo;別說了!讓她馬上走!&rdo;
還在貼著門板仔細聽著,房間門吱嘎一聲響,六姑的腳步聲走了出來。我趕緊退出裡屋。進了客堂剛坐定,六姑一推門走了出來,臉上依舊帶著慣有的那種淡淡的笑,她朝我招招手:&ldo;寶珠,爺爺哮喘又發作了,剛才咳得厲害,我們還是下次再來吧。&rdo;
我點著頭跟她一起離開了爺爺的老屋。
一路上依舊和六姑有說有笑的,她對我說爺爺聽見我來高興極了,很想馬上見我,可是他咳得太厲害了,以至姑姑擔心他一見到我一個激動恐怕會出什麼意外。要知道老人家的氣管就像紙一樣脆弱,雖然見面是件大好事,也輕率不得,不如等爺爺心情平靜些了再見也無妨。
我聽著她的話,點著頭,然後和她一起商定著看樣子可能永遠也不會實現的給爺爺拜年的時間。
她不知道我已經聽到了他們差不多全部的談話,爺爺房間的門門板很厚,關得也很嚴,所以他們一定認為我聽不見。可是我卻聽得很清楚,非常非常的清楚。不知是什麼原因,似乎爺爺很不歡迎我的到來,從他對六姑的語氣可以聽得出來,甚至可以說是憎惡。可是為什麼?我不明白。
很不明白。
於是本來雀躍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到來原來是不被人歡迎的,可是二叔的來信裡為什麼要說爺爺想我,為什麼要邀請我來這個已經十幾年沒有涉足過的家裡過年。
不明白。
&ldo;啪!&rdo;一撮冰冷的雪塊掉在我鼻尖上,在我坐在臺階上對著屋簷掛下的那一串串冰凌發著呆的時候。
忍不住一個激靈。抬頭朝上看了看,就看到頭頂二樓那扇窗朝外敞開著,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