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嚨裡再次發不出聲音,連捏著扇子的手指都感覺不到似的僵硬。
而他眼裡的笑意更深,深得讓人火冒三丈:&ldo;沒事,有價即是無價,無價即是隨意。&rdo;
有價即是無價,無價即是隨意。
從那樣一張嘴裡說出來,簡簡單單,倒也輕佻得有趣。隨意什麼價麼?我卻對有價可買的東西沒有興趣。所以推開了他,他的面板很暖,他的髮絲很涼。冰涼的髮絲纏在我的手指上,輕輕一扯便斷了,夜色裡閃著細細碎碎的光。
&ldo;疼得很。&rdo;離開時聽見他輕聲道。
我只看著樓底張揚在一片燈火裡的熱鬧。
那是一種在桃花莊金家大宅院內無論怎樣都不可能洋溢位來的熱鬧。
金家的宅院很深,深得像沒有星星時那片暗沉的夜空,我不知道金家小姐在這樣深的宅院裡是怎樣熬過被妖氣糾纏的那一天天。
她開不了口對我說,她只會赤裸著身體在床上掙扎,偶然片刻的清醒,她會呆呆對著我看,眼裡的瞳孔幾乎消失乾淨了,所以她見不得光,也難以分辨周遭的景象。所以片刻後她會哭,哭的聲音很難聽,不像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倒像只疲憊不堪的老鴉。
每每她哭的時候,這房間便開始不安分起來,有時候是些不尋常的聲音,有時候是些不尋常的東西。就像這會兒出現在我眼前的。
我看著它,正如它在一片濃黑裡無聲無息看著我。蒼白而模糊的一團東西,一層一層面板下我看不到它的眼,但我能感覺到它的視線,有些在上面,有些在下面,無數雙森冷的眼。空氣因此漸漸冷了下來,密閉的暗室,卻吹著一股股冰冷徹骨的風,風像刀。
鋣說,只,明明一個盆地,山風卻跟刀似的,分明又不乾淨。
我不喜歡這樣的風,因為我畏寒,天生的畏寒。
於是站起身去取掛在牆邊的披風,一轉頭的瞬間,那東西便靠得近了些。漆黑的長髮蜿蜒爬了一地,風一吹輕輕地顫,於是風裡的刀子變得更利。
我把披風裹到身上。再回頭,那東西離我已不到十步遠。
&ldo;不要再過來,再過來你知道會怎樣,你不要再過來。&rdo;站在原地我對它道。披風的厚度讓我身體重新暖了點,所以我打算因此放過它,雖然它讓我今晚情緒不佳。
可它卻猛地朝我撲了過來,用著風馳電擎般的速度。
於是我只能眼看著它在一聲尖叫後化成一團掙扎的火焰。火裡它掙扎得很苦,就像床上那個苦了不知幾個年頭的女孩。所幸時間極短,剎那間的灰飛煙滅,這便是法帶給人的快感。
諸事,人能容,法不能容。我能容,結界無法容。
我已經告誡過它了,但我低估了它心智盲目的程度。僅僅兩夜而已,兩夜,都無法忍麼?
床上的哭聲停了,難得的安寧。
回頭看到那女孩側頭斜睨著我,用她那雙幾乎辨別不出來的瞳孔。她在竭儘自己的力量試圖看清楚我,還是我身後那團化成灰在夜色裡飄搖的東西?我不知道。
片刻她突然間劇烈地抖了起來,嘴裡鼓鼓的什麼東西,在她一挺身的瞬間噴出一大團淡黃色的沫。
我吃了一驚。趕緊跑過去想給她搭脈,她卻發瘋似的笑了起來。小小櫻桃似的嘴,歇斯底里發出剛才那團東西尖銳的聲音,喈喈喈喈一陣接著一陣,像是在嘲笑我的自以為事。
眼角瞥見那團血色的東西已經移到了她的肚臍下方,戳一下便會滴出血來似的飽滿,透亮。隨著她的身體一下接著一下顫動著,不出片刻,邊上突然間又生出了一團同樣大小的血塊。
雙生惡氣。
我從沒見過這樣詭異的情形。